一天三堂考试,一连三天,这就是作为人生的高中的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安排。
有时候人生很美妙,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体会到,因为人心浮躁,这是辰南的看法。而当你学会不浮躁的时候,才恍然一切都显得太过匆匆,尚未来得及握紧,时间就已流逝而去,任你如何悲伤,它都不曾回头看你一眼,像是一个坚决离去的男子,而你就是那被抛弃了的小媳妇。
考完一堂课程的考试,会有一段时间小憩。一人独自依靠在走廊的扶栏上,抬头望望那在冬季显得特别珍贵的阳光,然后眼前有人经过,目光随之游离,直到消失在拐角处,又收回目光,瞅着下一个目标打量。也不知这有什么意义,就只是被心中的一股镇静所驱使着这么干。
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这是辰南突然间领悟到的,似乎除了乔依依、莫红欢、图琪、季雪、端木若颜等五人外,就没什么特别玩得来的朋友,包括愈多的异性,也包括了几乎没有什么的同性。看着考完试后议论纷纷的成群结队的小圈子,隐隐有点羡慕。
正如此想着,一声咋呼将其拉回了现实。
“哟,辰南,好久不见。”杨春达在不远处往这边挥了挥手,露出善意的微笑。
辰南与之点了点头便算是问好了。铃声响起,下一堂考试又要开始。
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在回家的路上还是说些日常,谈些趣事,乔依依也在三人行中,只不过曾经的模式是辰南跟乔依依扯,端木若颜在后面听,而如今则是端木若颜说,辰南跟乔依依仅是略带微笑地听,偶尔会说几句话未免陷入僵局。
负在后背的肩包没多少书籍,因为过了今天就是寒假了。
离校前,还曾在学校里走了一圈,再见面是一个月以后,有着深厚感情的同学彼此依依不舍,互留家庭住址,“有时间了一定要找我玩哦”,“明天我们一起逛街吧”,“在家休息几天就会去找你的”等类似约定不一而终。
“对了,听说你跟柳随风最近在拍拖?”辰南走在前面,神色轻松地问了一句。
岂料乔依依像是被抓住了痛脚一般大嚷:“你听谁说的?神经病啊。谁跟他拍拖了,我高中生还未成年,拒绝早恋的好吗?”
“现在社会在进步,早恋的问题其实并没想象得那么严重,只要把握好尺度,恋一恋也未尝不可。”辰南优哉游哉地说道。
“你恋呗,又没人拦你。”乔依依反驳。
辰南并没接这茬,而是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我在想,什么样的男生会配得起莫学姐呢?还有你了?琪琪了?有时候想到这个问题,我既感心痛又觉有趣。”当着端木若颜的面,辰南浑然无所顾忌地说道。
两女并没插话,任由辰南把话说下去。
“寒假了,不能每天都看到你们了,我觉得假期一定相当乏味。”
“你不是还有端木若颜吗?”乔依依真想插上一嘴,不过在扫了一眼安安静静地看着脚下路的端木若颜,她还是没有不合时宜说出这种话。
“好久没送你回家了,要不我送你?”辰南提出此问的时候,恰好三人面临着分到而驰的境地。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家,而且两个小区就这么对着,谈不上谁送谁。”乔依依没好气地说道,“倒是你,快早点回家吃药啊,我看你最近有点不正常,一定是忘记吃药了吧。”
“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辰南煞有介事地讶异道,那样子活像是被乔依依给猜中了心事似的。
“哼,”不愿多说的乔依依向端木若颜打了声招呼后,背着两人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端木若颜很乖巧地没有再说话,从之前的情况看,今天的阿南似乎有些心事。
看着男孩的背影,一时间生出了一种道不明的情绪。而这一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进入了家门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
“妈,爸,”打开房门,看到客厅内已然坐了自己的双亲跟姨娘,端木若颜忍不住看了辰南一眼。男孩的表现相当镇定,无丝毫惊讶的神色流露,就好像事先知道他们回来似的。
“若颜,小南,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恒叔,刘姨。”惊诧着的端木若颜还没答话,辰南却是先一步应了声,然后走到甄彩凤的身边坐了下来,喊了声“妈”,便看向尚且站着的端木若颜。
“若颜,快坐妈身边来,”直到自己的母亲对其招呼,端木若颜才醒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走到双亲的身边坐了下来。
“爸,妈,还有姨娘,你们今天怎么都到这来了,是有什么事吗?”端木若颜安抚好了心神轻声询问。
“若颜,我们是来接你的。”端木恒看着自己的女儿,面色严肃地说道。
辰南为各位长辈斟茶,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依然一板一眼地做着自己的事,或者说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会这么淡然。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事?
“为什么?”心感震颤的同时,端木若颜忍不住问了出声,“我不是要在这边读完整个高中吗?跟阿南住一起。”
“若颜,没什么,是你爸的工作有所升迁,不用频繁出国出差,所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你,我也一样,就想着接你回去住,这事你甄姨娘也认同了,小南也同意。”
“为什么?”端木若颜隐隐察觉到在场的四人有事瞒着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那件事是什么,被人蒙在鼓里的感受很难过,忍不住带着哭腔询问,“当初说好的,让我跟阿南一起住,而且我在这边也过得很好,从阿南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更加懂得照顾自己,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接我回去?”
“若颜,你不要胡思乱想,只不过是大家觉得换个环境对你的心理疾病会有所改善,所以才会有这种安排,都是为了你好。”甄彩凤笑着解释,效果却是比父母所说的话都要好。
“是这样吗?”这次端木若颜没再看自己的双亲,而是以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辰南。
“就是这样,”辰南并没有抬头迎上端木若颜那双充满了真挚的目光,而是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点了点头。
“我不回,我觉得在这住挺好的,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我觉得在这里住的日子里,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端木恒在旁听得直摇头,说:“若颜,不管你肯不肯,你这次都要跟我们回去了。”语气很轻柔,可是其中的坚决意味却很浓重,以至于在端木若颜听来有点变相的强求。
“我不回。”端木若颜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当初是我提出来要跟阿南一起住的,而且你们不也同意了将来我跟阿南在一起吗?我在这边过得很开心,洛利高中我也很喜欢,在这边读书有什么不好?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要我离开这里。”
“我建议的。”静静听端木若颜把话语倾述完后,辰南打破了沉静,开始直视着女孩的眼睛,“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坚决主张的,都是我的主意,你必须要离开这里,没什么太多理由。”
“阿南,”端木若颜喃喃地看着辰南,不敢相信真相。男孩近乎于无情的冷酷眼神让她感到揪心的疼痛,“是我碍着你了吗?”问着只有两人才懂的问题,旁若无人,泪水滑落。
辰南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后睁开眼时,语气平静得有点可怕,“算是吧,其实我一直都不习惯这种生活。”
甄彩凤在一旁看不过自己的儿子这么说话,忍不住说道:“辰南,怎么跟你表妹说话呢!”
“你们都不要说话,我来说。”辰南表现得异常强势,对端木若颜说道:“有时候你的一些行为让我感到不自在,我觉得分开对两人都有好处,所以才会提出让叔叔阿姨接你回去的意见。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你的病想必你自己也理解了,待在这并没什么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叔叔阿姨把你接回去接受更好的治疗,我也少了一个包袱,没那么累,一个人生活轻松点。”
端木恒喝令了一声:“够了!”
因为端木若颜已然成了一个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定力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辰南不言不语,眼神空洞得似是一具驱壳。
“我们走吧。”察觉到自己声音有点过于严厉的端木恒最终还是缓和了一下语气。
在此之前,甄彩凤与端木若颜的母亲意识到情况不妙,已经先一步搀扶住了端木若颜摇摇欲坠的身子坐在了沙发上,离得辰南远远的,像是在躲避着瘟神。
“辰南!你这是干什么,即便要让若颜死心,你也无需用这么过激的方式来刺激她啊。”待得端木若颜完全晕了过去,甄彩凤抢先发难,对着自己的亲儿子嘶吼,仿佛在母亲怀里躺着的才是她的亲生血脉一样。
辰南并没反驳,坐在自己的沙发上一声不吭地默默承受着来自于自己母亲的愤怒。
“好了,阿凤,小南也不是故意的。”端木若颜的母亲搂着女儿,扯了扯怒得跳脚的甄彩凤的衣角,随后看着自己的丈夫,“走吧,我们回家。”
端木恒点了点头,“你们先带着若颜下去吧,我跟辰南说一句话。”
待得两个妇女各自扶着一边将端木若颜带离了家门后,端木恒走了上前,严肃的脸庞不由带上了几分悲伤,“你何必这样作弄自己。”
“做男人就要有做男人的觉悟,恒叔,这可是你当初告诉我的。”辰南笑了笑,迎上了当年那个将自己视为儿子般对待的叔叔的眼睛。
端木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转身离去,连招呼都没有打。
过了不知多久,甄彩凤回来了,进了门所看到的便是辰南一人独自坐在沙发上喝茶。
妇人走过去,将自己儿子的头搂在了怀里,然后嚎啕大哭,生平都没有那么失态过。
“哭什么,又不是必死无疑,发现得早,还有得救,我都没哭,你倒哭得起劲。”被自己母亲紧搂着半张脸捂在了肚皮上的辰南闷声说道,也不知是哭是笑。
甄彩凤一言不发,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