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历一百九十九年四月初二,连续半个月的追击中,楚军的士气和战力逐渐低落;终于在收复丹城之后,楚军停止前进开始修整。而宋军残部则退至楚宋交界的临曲,准备以蚕食战术,将临曲周围吞并。
丹城,楚军军营。
我叼着杂草躺在马厩旁的杂草堆上,脑子里一直在回想这半个月来到种种奇怪之处。
“哟~方将军躲在这个地方啊~”李恒突然出现在我的旁边,一脸贱笑:“小伙子终于升将军了,想找你喝杯酒也不见你人。”是的,莽山一战,我凭借混水摸鱼做掉了宋军主帅这一战功,终于将中郎将三个字变成了将军两个字。
“喝酒?”我扭头说道:“你怕不是想被掉在营门前毒打吧?”
“说笑说笑,我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这半个月你有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听到李恒这么说,我立马起身,打量着他。
“干啥呢?一直盯着我看?”李恒估计被我看的有点不自在,推了我一下。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只不过我是没想到你这四肢发达的家伙也会觉得不对劲。”
“说来听听。”李恒并没有在意我的讥讽,而是很认真的向我发问。
“好吧。”我捡起一根杂草,在沙地上比划着说道:“半个月以来,我们跟宋军打了二十一战,但是只消灭了六千不到的宋军;平均一战下来还不到三百人。而宋军每次留下的驻扎点,造饭的坑点却越来越多。”
“疑兵之计吧?”李恒反问道:“会不会是宋军怕我们猛追,而故意这么做?”
“这只是一个可能。”我伸出两根手指:“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宋军每次后撤都在收拢其他地方赶来汇合的部队,同时又广部伏兵拖延我们追击的进度。”
“这.....”李恒犹豫地说道:“就这群败军?”
“你别忘了,当初在西关我们也是败军。”我纠正道:“宋军这个主将,可怕在他的思维方式。他好像故意让对手觉得...”
“觉得什么?”
“你能猜到他的想法!”我继续在沙地上比划着:“战场上,你永远想不透你的对手在想什么!但是当你觉得你能猜到你的对手在想做的时候,往往陷入对手预留的圈套之中;而这个圈套,就是轻敌。”
“夸张了吧?”李恒有点不相信我说的话。
“那我举个实战的例子来说明吧。”我用杂草在沙地上画出一个分叉路口:“假如你追击一名莽夫带领的土匪,很蠢的那种;然后你追到这个分叉路口,一条路上有丢弃的武器,另一条路啥都没有,你往哪边去追?”
“当然是有武器的那条啊!”
“好!那么第二个情况,你追击的是我这种喜欢玩阴耍诈的人呢?”
“那肯定往啥也没有的路去追。”
“你看吧!”我双手一摊,笑着说道:“就是因为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会往没有武器的路上去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故意让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反过来诱骗你走错路?”
“这个....”李恒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伙他说:“你也可能是想反过来利用我这个心理。”
“开窍了!”我赞许道:“不但如此,我还可以在路上反手伏击一波,或者以小股部队伏击诱敌,大队从另一条路撤离。”
“不玩了不玩了!”李恒挥手说道:“你们这群读书人一肚子坏水。”
“我担心的还不止这些;在刚开始追击的时候,王申将军一路猛追也只追上了零星掉队的宋军;而且还被我之前说到的方法骗了几次。士气受挫之后,王申将军便向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波,毫无建树。”
“王疯子就这样,直肠子。”李恒说道:“说来也是,我追了五天,打了六仗,每次都是一两个百人队,然后还有各种疑兵和伏兵。”
“所以啊,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这半个月的追击中,我们胜利的喜悦已经渐渐被疲劳取代。而且粮草淄重也没有跟上,现在停在这丹城,也是无奈之举。”
李恒听完我说的话,挠了挠头,反问道:“那宋军留在临曲,是打算做啥呢?”
“临曲这地吧,西面是临水;东面是夷山;大军缺少可以正面摆开的场地,导致攻城乏力。估摸着,宋军是想坚守临曲,慢慢蚕食周围。”我看着临曲的方向,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少说话,多种地,防夜袭!”我一边掐着手指一边说道:“咱们目前的军粮也就剩下二千石左右了;手里一万八千人,一天消耗一百五十石,吃个十来天咱们就得吃马了。”
“马肉也不错啦。”李恒摇头说道:“还记得那年咱们在北境,被晋军围了十八天,饿得吃....”
“打住!”我急忙制止了李恒的话:“那次我要不是为了救你能被围吗?害的我跟着你吃了十多天的奇珍野味。”
“这词不错!”李恒大笑着离开:“我去布置夜间的营防了,方将军就好好回忆下当年的苦吧。”
临曲,宋军大营。
顾安端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临曲附近的地图,上面圈圈画画了很多个地方。 自撤退以来,他广部疑兵使得楚军疲于奔命,让宋军剩余大军安全撤到临曲。
“报!”一名斥候飞快的跑进帅帐:“启禀将军,楚军先锋以到丹城以南。”
“哦?比预计的快了一天。”顾安的目光并没有离开地图:“那这先锋主将是谁?”
“启禀将军,主将是刺杀了张帅的李恒;副将方白桦。”
“方白桦?”顾安思索了一下,笑道:“没听说过,估摸着是莽山刚立功晋升的吧?”
“是的将军,此人是楚国车骑将军方先克的长子;之前并无建树,在楚军中也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斥候答道:“据探报,楚军先锋一万八千人,多以步兵为主,并无攻城器具。”
“那就先探探底细。”顾安将地图一卷,厉声说道:“传令下去,今夜子时,由夏侯集将军带兵五千,夜袭楚营。记住,若被楚军发现,不要恋战立马回来!”
“是!”斥候领命退下。顾安静静地坐在桌前,此刻他心里盘算着是蚕食临曲以图再起,还是蹭着楚军力竭返回宋国。良久,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要是张帅还在,我也不用这样举棋不定。”
顾安,宋国安北将军;出生于宋国顾氏世家,宋司徒顾甚次子;自幼习读兵书,在宋国年轻一代小有名气。在宋军溃败之际,力挽狂澜为宋军保存实力,时人皆称其才。而临曲之战,将是我第一次和顾安交手,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