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汉君权旁落,天下大乱,各国分立以来已有近两百年。楚国位于这片大陆的东方,北边是晋国与郑国;南边是宋国和卫国;西边是汉国和梁国。
楚国与晋、宋、郑、梁四国接壤,年年战争不断,然而屹立不倒全靠国内盐铁资源的富裕,以及拥有天下最为肥沃的东部平原,粮产充足。哪怕遇到旱灾水患,楚国依然有能力扛过。
楚国从先王楚孝文王时代起,便一直想打破晋、郑两国对楚国的压制。但是晋国拥有北边千里草原,战马充裕,骑兵的强大使得楚国无力进军;而郑国虽然与晋不合,但是也提防着楚国。
原本楚闵王一直采用联宋抗晋的策略,以后方安稳来全力伐晋;如今宋楚断交开战,要不是碰上晋国兄弟萧蔷,楚国真的就陷入南北两线交战的不利局面。
至于梁国,却是这天下七国之中的一个奇葩。梁国的国君,是由梁国贵族们选出来的;每三十年一轮,如果有任何一家违背原则,将会遭到其他贵族群起攻之。梁国本身,奉行中立自保的政策,敌不犯我,我不犯人。
原来的天下之主大汉,在汉恭帝刘贞的懿旨下,自降为汉王,改为汉国以图自保。虽然汉国国土不大,可是缺占据着天下第一雄关—武关。原先卫国八万大军攻汉,在武关下全军覆没;而汉军的伤亡据说不足三千。所以各国也对汉国没有吞并的想法。现在的汉国,在汉王刘颖的统治下国力日渐强大起来。
卫国,靠近大陆西南的龙岭山脉;而龙岭山脉之后是什么,无人知晓。卫国以弓弩闻名天下,世间的良弓劲弩,大多数出自于卫国工匠之手。卫国现任国君卫惠公赵翔平平无奇,开疆不足守成有余;而卫国还有天下最强的弓骑兵,世人都认为,若卫晋开战,晋军的玄月骑不一定能打的过卫国弓骑。
天下之势,大致如此。楚国有着一统天下的雄心,奈何天时不在,人心不齐。朝野之内,以大将军熊猛和车骑将军方先克为首的武将们主张北伐破晋;而已丞相李明和御史大夫王杰为首的文官们认为应该平息战事,与民休息。两派经常吵得不可开交,而楚闵王对于这个情况,深感无奈。
大兴历一百九十九年五月初一,我躺在床榻之上,脑海中回想着阳枢血战的侥幸。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意识的时候,北境府的骑兵赶到了战场。我迷迷糊糊看到冲在最前的是父亲,然而当我醒过来问父亲的时候,他却矢口否认。
阳枢血战以宋军的撤退宣告结束,事后搜索之中,找到了被全歼的马林部;而全歼马林部的人,是叛将王申。没人知道王申将军为何会叛变,也没人知道马华将军的下落;或许马华将军也已经战死沙场。
在对我进行了简单的治疗后,父亲将我送回了陈邑家中,对于我这次的指挥,规划,父亲只字未提;只是让我回家休息,等待新的调令。而我明白,父亲想让我活在他的庇护之下。
窗外阳光明媚,而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史书,心不在焉。这近一个月来,除了佣人每天送饭食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我现在倒是更像一个囚犯,等待着主审的判决。
“桦哥。”在我发呆出神的时候,一个温婉地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定眼一看,只见方白笙蹲在我的床榻边上,双手托着下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笙儿。”我回应道:“不在闺房里待着,跑来看我这个一身死气的病人做什么?”方白笙,是叔叔方先觉的小女儿,也是方白圭的亲妹妹;每次见到她,我总是会想起堂哥。
“桦哥你又乱说。”方白笙连忙呸了几下:“圭哥说过,死字不能乱说的。”
“我会注意的。”我笑着说道:“两年不见,笙儿快要笈礼了吧?”
“还是桦哥疼笙儿,不像爹爹和大伯,都不知道回来。”
“不怪他们。”我伸手想摸头安稳方白笙,但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笙儿大了,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摸你的头了。”
“为什么呢?”方白笙嘟嘴问道:“桦哥又不是其他人。”
“我家笙儿可是要当太子妃的人,我可不想以后大表哥揍我。”我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大表哥回来了吗?”“回来了呢。”方白笙指着王宫的方向说道:“表哥来看过你几次,但是都只是走到了门口又回去了。”
“这样.....”我苦笑了一下,随即问道:“笙儿觉得,你大伯和你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我爹嘛,不疼我了。”方白笙用幽怨的语气说道:“每次回来总要训我,我做错一点点小事情他都要大发雷霆;大伯就不一样了,每次都给我带好东西回来,人们都称呼大伯为战神,是楚国的支柱。”
是啊,战神、支柱。我听着方白笙滔滔不绝的夸父亲,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旁人眼里,我不是楚国军师将军方白桦;而是楚国车骑将军方先克的长子。父亲可以以三千骑兵大破郑、晋两国的精锐;而我只能深陷死地,无力回天。
不甘、无助,这两种情绪渐渐弥漫在我的内心。我始终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两年前如此,今天依然如此,并无长进。我不由得在想,自己从北境跑去南疆,到底是磨练自己,还是逃避这个现实?
“桦哥,你怎么了?”见我不说话,方白笙紧张地问起来:“桦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为什么觉得我不开心?”我试着笑一笑,但是我发现我笑不出来。
“呐。”方白笙用她的芊芊玉指在我的脸颊上滑了一下,放在我的眼前:“你看,你都哭了。”“是汗水。”我抬手擦了擦脸颊,又擦了擦额头掩饰一下。
“桦哥是桦哥,大伯是大伯。在我心里,桦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方白笙站起身,一脸认真地说道:“哪怕桦哥你现在没有办法证明你不输大伯,我也相信你以后能证明的。”听到方白笙这么说,我突然觉得很欣慰,还是有人相信我,理解我。
“对了桦哥,你要是可以下床走动的话,记得去一趟王宫;姑父要见你。”方白笙说完,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从我桌上顺走一盒不知道谁送来的糖糕。
“姑父?”我喃喃自语了一下,在我的记忆里,姑父并不喜欢和我们这群外戚后辈有过多的接触。小时候,每次过节父亲进宫问安的时候,都不会带上我,理由是姑父不想见。长大之后,我读到了大汉外戚乱政,渐渐明白姑父的用意;他不想我们这些后辈自以为有王恩加护而为所欲为。
但是此刻让我进宫,能为了什么?我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几年自己做的事情;除了有段时间混吃等死不思进取逃避现实之外,也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算了,赶早不如赶巧。”我起身下床,走到了铜镜边上;此刻的我满面胡渣,头发散乱,像是一个深山野人。梳洗过后,我换上了四品武将的朝服,推门而出。
今天的阳光,真是有点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