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御前的偏桌,熊魁坐在我的对面,脸上满是坏笑,像是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一样。
“桦儿,你和刘公的女儿关系不一般啊。”方先婉说道:“什么时候订亲呢?”
“殿下就不要笑话臣了。”
“你姑父说了今日不讲君臣,就不要这么称呼了。”
“侄儿明白了。”我端起酒杯说道:“侄儿先敬姑父和姑姑一杯。”说完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说道:“侄儿和淑儿不过是朋友罢了。”
“称呼都不一样了,还普通朋友。”熊魁借机调侃我道:“表弟啊,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表哥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你当哑巴的。”我翻了个白眼,又笑着对方先婉说道:“姑姑不要听表哥胡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方先婉微微一笑:“都是要成家的人,早点也好。王上你说呢?”
“是啊。”熊寒看着台下众人,又看了看我:“桦儿确实需要一个人来管管了,不然到时候又不要命的往战场里冲。”
“其实侄儿一般不玩命的,平时玩命的活都是李恒他们去的。”
“寡人的意思是让你有个牵挂。”熊寒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道理你现在还不懂,但若你真的和刘公的女儿成亲了,自然就明白了。”
“侄儿愚钝。”我尴尬的笑了笑,熊寒说的并无道理,前两年我毫无建树,某种意义上是我对生活没有了乐趣和念头;忘记了自己曾经有一个远大的理想。
“愚钝?”熊寒反问道:“咱们家子侄一辈里,你小子可算是个人才了。别跟寡人谦虚,过度的谦虚在寡人眼里就是虚伪,寡人欣赏锋芒外露、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熊寒说道这里,又看向熊魁说道:“魁儿,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
“父王教训的是。”熊魁端起酒杯说道:“以前儿臣总是惹父王生气,今自罚一杯,望父王原谅儿臣这些年的任性。”
“父子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熊寒摇了摇手,满脸笑意。这一句话,更像是说给我听得。就在这时,丞相李明端着酒杯,缓步走上了御前;而他身后跟着的人,便是李恒。
“老臣携犬子李恒,特来敬王上王后一杯。”李明跪下举杯说道:“我王千秋无期。”而一旁的李恒也跪下说道:“臣李恒,祝大王千秋无期。”
“老哥哥,起来坐下说话吧。”熊寒示意一旁的内官搀扶李明起来并赐座;而李恒则站在李明的身旁,低头不语。
“老哥哥这些年为我楚国殚精竭虑,若是没有老哥哥,寡人不知道要遭多少累。”
“王上言重,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再说王上这些年赏赐给臣的已经够多了。”
“令郎也年过弱冠,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将军了。”熊寒笑着对李明说道:“老哥哥有子如此,真是家中之幸啊。”
“我这儿子,还是不够成熟。”李明摇头说道:“那日若不是方贤侄引兵诱敌,我这儿子恐怕就糊里糊涂的死在战场上了。”
“老师此言差矣。”我连忙说道:“李恒当时是为了掩护殿下先走,而这项重任也只有李恒才能完成。”
“好了。”李明抬手制止我说下:“事情我都知道,只不过这些年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李恒是老夫的儿子。也是不想你在危难时刻顾虑太多。”李明说道这里,长叹一声:“当年白圭的事情,老夫也有责任;本来老夫是想让李恒帮你护你,结果却反了过来。”
听完李明的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其实在我心中,堂哥的死完全是我导致的,我也从来没有怨过别人。至于李恒的身份,我倒是真不知道;认识他是在两年前我刚刚开始失意的时候,那时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会砍人的猛人,而其他信息他总是嘻嘻哈哈的笑着糊弄过去。
“老师千万别这么说。”我端起酒杯:“近两年来李恒贤弟对我百般照顾,特别莽山一战李恒贤弟奋勇当先、深入敌营取了那张平首级,振奋军心。学生佩服李恒贤弟的为人,也深感老师对学生的教导,这一杯,学生先干为敬。”
“既然如此...”李明拉着李恒的手走了过来:“你二人即是同袍,以后还望你二人多多照应。”
“学生明白。”
“好了老哥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操心他们了。”熊寒劝道:“老哥哥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老臣还有一事,希望王上能听进去。”李明缓缓说道:“我楚国已征战十余年,国库虽有富余但是也禁不起这么消耗。希望王上可以偃兵息鼓,让民众休养几年吧。”
“臣附议。”听见李明这么说,我连忙附和道:“丞相所言极是,如今休养生息、利国利民。”
“寡人明白了。”熊寒握住李明的手说道:“寡人这次听丞相的。”
等到李恒搀扶着李明走下御前之后,熊寒转头向我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
“姑父英明。”我笑着回道:“如今正是我楚国试探各国情况的好机会。侄儿建议与汉国修好,以远交近攻之策,开始我楚国霸业的第一步。”
“汉国吗?”熊魁说道:“表弟你不会想借着出使汉国这个机会,顺道去看看老丈人的家乡?”
“表哥,虽然您是太子,但是您现在好烦啊!”我又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联汉,再欺郑晋相争,只要能灭掉晋国或郑国,那么天下大势就在我楚国的手里了。”
“既然这样,那么过几日寡人便将国书交托与你。你为正使,让刘翊为副使陪你一同前往,至于其他随行人员,你自己选吧。”熊寒说完,往软椅中一靠,仿佛再说机会我帮你搞定了,剩下的你自己掂量。
“谢过姑父,侄儿必定不辱使命。”说完我准备起身回席,毕竟上来了也有段时间了,还要去父亲那边打个招呼,请示一下。然而就在我站起身的时候,御史大夫王杰带着他的长子王贞山走上御前:“老臣也来敬王上王后一杯。”
“老哥哥平日滴酒不沾,今日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吧?”熊寒笑着说道:“酒就不必喝了,老哥哥但说无妨,只要不是什么难事,寡人一律照准。”
“知臣莫若君也。”王杰长叹一声,而我注意到王贞山用满是仇恨的目光盯着我。“老臣是来请罪的。”王杰叩头说道:“犬子无德,听信谗言中伤方世侄,老臣教子无方、羞愧难当特来请辞。”听到王杰这么说,我的心旮瘩了一下,王杰这一招以退为进,不仅巧妙的化解了刚才王贞山丢的脸面,还能彰显他的品德,更重要的是,王杰要是走辞官回乡了,那我还不得被其他人骂死!?
想到这里,我急忙起身跪到王杰身旁说道:“启禀王上,宴前之事都是臣顽劣成性所致,与王大人没有任何关系;还望王上不要准了王大人的辞呈。”我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把事情平息掉,反正顽劣成性也不是啥大问题,顶多回家被我爹说两句就完事了。
“王上!”就在这时,王贞山突然开口说道:“方白桦假装身份教唆臣等一行人在他人面前中伤他自己。臣今日完全是受了他的迷惑,此事与我父亲毫无关系,都是那方白桦咎由自取。”随后,王贞山便将宴前之事细细道来;当然也不乏他的个人想象之类的。
白痴!十足的白痴!听完王贞山说的话,我差点都要笑出声;明明王杰一手好棋被王贞山这一段话全毁了。我偷偷看了一眼王杰,此刻王杰的脸上阴晴不定,估计内心也在大骂白痴了。
“这样啊。”熊寒笑了笑说道:“桦儿这招欲擒故纵倒是很熟练嘛,平日在战场上是不是也这样?”
“雕虫小技,只不过是用来对付那些白痴蠢蛋的;真遇到老将智帅,这些小伎俩一下就被看破了。”而王贞山听到我这么说,刚想发怒就被王杰拉住了。
“事情寡人都知道了。”熊寒摆了摆手:“说白了就是几个男人争风吃醋;传出去像什么样?”
“你也别说他们了。”方先婉轻轻地抚摸着熊寒的后背说道:“我看不如就由我去和刘公商量商量,选个日子赐婚吧。”
王贞山听到这句话,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下了头;而我立马叩头谢恩,满心欢喜。
“既然王后做主,那么老臣就告退了。”王杰起身拜退;王贞山见状想去搀扶,被王杰挥手甩开,隐隐约约我听见王杰在骂王贞山。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王贞山这个人,有着极强的报复心理。一年后的伐晋之役,王贞山运粮入营之后,竟一把火将数万大军的军粮悉数烧毁。也正印证了晋人的那句话“勿轻小人、小人贼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