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盘算着最近几天把我和淑儿的婚事办了的时候,父亲给我下了一道将令。内容很简单,十日之内赶赴远水主持战局。我看到这份将令的时候,内心觉得这已经不单单是坑儿子这么简单了,明摆的知道我最近一门心思盘算啥,还这么拆台不给面子。
于是我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和父亲好好谈一谈,这毕竟事关婚姻大事,也和家族的未来发展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毕竟如今方家人丁稀少,多点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我还未来得及和父亲说明内心想法的时候,父亲反倒先找到了我。
夜深人静,我和父亲对视而坐;窗外时不时的传来阵阵风声。我静静地看着父亲,来之前我想了很多很多话,可是此刻又如尖刺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呼喊声时,父亲长叹一声,开始对我诉说他这么多年的心事。有对我童年的亏欠而感到内疚;也有不能时常陪伴你我成长的歉意;说的最多的,还是这些年的父子隔阂越来越越大。
“桦儿,你难道也想以后变成你讨厌的人吗?”父亲反问我道:“听说你和刘公的女儿订婚之后,为父甚是高兴,可你毕竟是军旅之人,如果成婚那便走上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老路,以后你的儿子也可能面对你曾经面对过的童年。”
见我依旧沉默,父亲又说道:“为父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是为父要告诉你,如果你选择这个时候和刘公的女儿成婚,那么为了我的孙子着想,为父都会让你老老实实在家待到他长大。”
“父亲这么说,是因为见过皇甫公了吧?""我没有回答父亲的质问,而是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从皇甫公那里听说了父亲和母亲的很多事情,那是儿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了解到不熟悉的那个父亲,儿子真的很高兴,感觉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这么多年,儿子一直以父亲为骄傲,敬佩父亲是我楚国的军神;也曾以我是您的儿子而自豪。可是父亲,儿子心里一直有个节,今天想请父亲您来解开。”
“说吧。”父亲语气平缓,等待着我的问题。这一刻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就像在阳枢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慢了一样。
“当年堂哥殉国,父亲可曾怪过儿子?”父亲听到这个问题,许久没有回复我,屋内的烛火晃动着,就像我的内心也在忐忑着。
“儿子做错了事情,自然有父亲来替他承担,哪有什么怪不怪的?”父亲缓缓的说道:“在为父的内心里,你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为父能为你做的,就是指引你走一个正确的道路。白圭的事情虽然也让我难过了一段时间,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为父有的只有对自己能懊悔,从来没有迁怒责怪你。”
“儿子明白了。”我起身跪下,叩首说道:“那儿子可以回答父亲,晋国未灭之前,儿子不会成婚。等到破晋灭吴的那一天,儿子希望父亲能为儿子主持婚礼。”
父亲听到我这个回答,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然而我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答应我了。虽然能和父亲好好的说出心里话,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淑儿说。但是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父亲在和我谈话之前,就已经去过刘府一趟了。虽然得到了淑儿的理解,但是她也没有见我,只是让刘翊给我带了几句离别的话。最终我没有和淑儿告别,就带着一千骑兵北上回远水。
经过洛城的时候,我又和之前把我堵在门外的那个二愣子熊路通聊了一次,这次谈话他依然还是那副面瘫表情,可对于战局的分析他却说的十分在理。如今晋国精锐尽丧,这次犯边不过是虚张声势,只要楚军能一招制敌,那么晋军将不攻自破。经过这次的谈话使得他给我一个大智若愚的感觉,虽然我想带他一起去远水,可惜却被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十分简单,远水离家太远,家里如果有事情不能第一时间赶回去。
带着这么个小小的遗憾,我继续北上。不过这熊路通既然是个人才,早晚也会被提拔上来的,所以我不急于一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将远水的晋军打回去。可当我赶到远水的时候,局面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烂摊子。
大兴历二百年二月初九,远水楚军主将杨焕率楚军三万渡过远水河与晋军交战,大败撤回。而我是在初十这天赶到的,此刻的远水要塞兵力只剩下一万一千人,而对岸的晋军人数保守还有三万左右,时隔一年我又体验到了西关城下大军压境的那种焦虑。
我并没有处罚杨焕,因为这种时候处罚他对军心起不到什么稳定的作用,而且杨焕本身实力水平也都不差,当个参谋放在身边还是不错的。最关键他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处罚他也有点打自己脸的感觉。
本着这三点,我只是让杨焕坚壁清野,把远水河对岸能吃的能用的全给清了;反正河对岸还是晋国的势力范围。在这些工作都做完之后,十三日,晋军浩浩荡荡的杀到远水对岸。我在远水要塞上看着对岸的晋军,心里还是有点慌。按理来说晋军精锐所剩无几,但眼前这只晋军,铠甲光鲜,站姿整齐,单单看起来就不像一般的杂牌军,而且还配备了攻城用的弩炮。
“杨焕啊,你之前和这晋军交手感觉如何?”我觉得还是先和杨焕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将军,这支晋军战斗力惊人,原本末将率军埋伏在晋军必经之路的兔耳山,结果伏击一开始,这晋军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井井有条的组织反击。更可怕的是打了约半柱香的功夫,末将被晋军的后续部队反包围了。要不是撤的快,估计全交代在兔耳山了。”杨焕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这晋军步骑之间的配合着实让人佩服,步兵牵制的同时骑兵包抄。”
在听完杨焕的话后,我决定先给对岸的晋军主将写封信,约一个日子决战。当然决战是不可能决战的,写信的目的主要是消遣对方,拖延一下时间等后续的援军来。信送过去没多久,人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封回信。我从信使那接过回信,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女人用的。
信中晋军主将先是夸赞了我以软击石不自量力的决心和勇气,又嘲讽了一波我意图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想法,最后写到如果肯投降晋国那么高官厚禄金银财宝美女豪宅随便开价。对于这种骗小孩的回信,我噗之以鼻不屑一顾,随即又回了一封信。
这次我在信里对晋军主将这种威逼利诱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并提出不要跟个娘们一样婆婆妈妈不敢决战,最好早点回去免得打败仗把晋武王最后那边名声都丢完了。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挑衅,先过过嘴瘾气一下对面晋军主将。
可这次信送过去,等了三个时辰信使才把信带回来,不仅带回了信,还额外送了件女人的衣服。我怀着对面晋军主将是不是个龙阳佬女装癖的疑问打开了信件,这次信里写的比较简单,晋军主将自我介绍了一下:唐昕,唐轩之女。现任晋国征南大将军,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父报仇一雪前耻。信中唐昕让我投降,不然破城之日如果我被她擒了,就要我穿着这女装游街示众。
对于这种羞辱我倒一点都不生气,这种小儿科的激将法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反正你也打不过来,我跟你喊决战不过就是拖延时间,怎么还上头了摆出一副要砍死我的态度?不过我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晋国襦裙,手感不错材质看着也蛮好的,于是我便写了封军报,连带着这襦裙一起让传令兵送回陈邑,军报给表哥,襦裙就送给白笙那丫头好了。
当然,我又写了封回信给这个唐昕,信中对她送衣服这件事情表示感谢,衣服我已经转交给我国王后殿下,相信王后殿下会喜欢的。事后给你们晋国赏钱,可惜这一次信送过去之后,信使只带回了两个字:无耻。同时还有对面投石车的亲切问候,不过好在远水够宽,投石机这个距离没啥准头,大多数石块都掉进了河里。
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知世名言,我只是让士兵们天天问候对岸晋军,这次连主将也一起问候了。在听说对岸主将是个女人的时候,我从这帮老兵油子的眼中看见了闪光,一种从军多年才有的闪光。接下来的几日里这帮老兵油子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语言修养和社会经验,问候的内容不仅仅让对岸的晋军听不下去,就连远水太守王敏都来找我,表示城中的部分妇女的不满。
就这样骂了五天,大兴历二百年二月十九,晋军开始了第一次攻寨。这一次晋军的主攻方向是远水要塞下游的步军驻地,那里水流缓慢适合登陆作战,可是晋军刚靠岸,就被无数的沙坑地刺好好的招呼了一顿。岸边到营寨的三里地中,全挖满了陷阱,晋军在丢下一千多具尸体之后撤退;第一次进攻就这么结束了。而唐昕给我的回信中,对我的评语除了无耻,还多了下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