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陈邑的最后一百二十里的路上,队伍中的骑行的领头将军少了一个。虽然我让陈亮打了李恒五十军棍以儆效尤,但是军队里打将军军棍一般都不会认真的打,往往只是敷衍打个几下就算了,加上李恒是我哥们而陈亮是我一手带起来,我以为陈亮会明白我的意思,可我还是低估了陈亮这帮单身汉的怒火。
根据目睹了行刑的士卒口述,这一次军正陈亮大人亲自上阵,为军法队的士卒们演示了他炉火纯青的棒法。每一棒都狠狠地打在肉上,但是五十棍打下来一点血都没出,可李恒已经被打的晕了过去。事后军医诊断,李恒最少要卧床修养一个月以上才能走路。听完报告的我又没办法去找陈亮发飙,毕竟下命令打人的是我,怎么打是他陈亮的事情,再加上李恒这次挨打也是自己作死,所以我只好嘉奖陈亮大公无私执法严明,同时将陈亮的名字写进了这次的请功表。
不过李恒虽然被打的很惨,但是也顺理成章的抬进了苏芊的马车中。对于这件事情陈亮又来找我汇报请求严惩,不过我以两情相悦为由回绝了陈亮的提议,真要是再打一次估计李恒会被这帮人打死。果然军正军职不高但是也惹不起。
为了能在最后这段路程里图个清闲,我换上了一套白袍,同时在脑门上绑上白布,将装病进行到底,其他的军务除了王命和大将军令以外通通丢给杨焕和史可书两个人去办,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来烦我那就拖去让陈亮解气打一顿。
就这么大军颠簸了一天,终于在五月初五回到了陈邑外的张家镇。我打开车窗看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心想终于能回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将军,大王亲自出城,率丞相等人在张家镇等候将军回朝。”杨焕突然出现在车窗外边,小声的对我说道:“将军要不要先换个衣服,您这一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将军您是奔丧呢。”被杨焕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一身白袍白头巾,连忙换回自己的甲胄,跳下车让人把我的马牵来。
大军就这么走了五里,便看到了楚国国君的大旗以及盛大的仪仗队。我连忙下马快步走到队伍前,在距离表哥还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单膝跪下:“臣征北将军方白桦拜见我王,我王千秋无期;但请恕臣甲胄在身,不能施全礼。”
“表弟辛苦了。”熊魁笑着将我扶起来:“原来只是希望表弟能挫败晋军攻势,可谁知道表弟竟然一举灭了晋国和吴国,解了我楚国多年来的北患。”
“都是王上天威所致,臣弟不过借着天威,才侥幸完成这一壮举。”我连忙拍马屁,虽然这次伐晋我和表哥早就商量好了怎么打,但是在外人面前,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互吹就完事了。
“恭喜贤侄立下不世之功,只不过为何不见李恒将军呢?”丞相李明突然问道:“犬子难道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回来了,但是李恒将军受了点伤,在后面的马车中修养。老师放心,小伤小伤。”我急忙替李恒先敷衍一下,具体情况还是让李恒自己说吧,我是不想替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事情。
“诸位将军都辛苦了,孤王在宫中备好了接风酒宴,这一次楚军上下全部晋升一级;而有功之人孤王会再另行封赏。”熊魁大手一挥:“楚军威武!”
“王上威武!”
王宫的酒宴分成了两场,一场是为得胜回来的武将准备的;另一场则是给晋国吴国的王室成员准备的。胜利者和失败者并没有同坐一席,也算是保留了一点点颜面吧。我这次与大王和王后同席,这要是换成姑父还在的时候,估计我是没这个待遇的。而姑姑现在已经是太后了,自然要去替大王出席另一场酒宴了。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先进宫参加酒宴,而是请了个小差连忙赶去沐风楼。比起在酒宴上吹牛喝酒,淑儿才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数月没见到淑儿,当我出现在她身后的时候,她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而我则是轻轻咳嗽了一下提醒她我回来了。别问我为什么不是突然从身后抱住她,上一次我这么做被她反手摔倒在地。
“桦哥哥!”刘淑看见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往我怀里扑过来,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不过这也是我喜欢的地方,和刘淑在一起总是可以很随意,因为我们两个人其实都是很随意的性格。
“淑儿乖。”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刘淑的头:“陪我进宫一趟吧。王上设宴款待诸将,我身为主将必须要出席,所以就来接你了。”刘淑应了一声,随后便任由我牵着手,走出了沐风楼。当然在下楼的时候,我听见了刘翊那幽怨的声音:“女大不中留啊!”
宴厅内,我带着刘淑和表哥白笙并席而坐,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兄弟上台好办事。刘淑这一次依旧戴着她的白色面纱 不过如今有个很奇妙的问题,熊魁是我表哥,白笙是我堂妹,那么熊魁以后私下里是喊我表弟呢还是内兄呢?当然这个问题我也不敢问,问了就是讨打。
“臣敬大王一杯。”我举杯试探一下,而熊魁挥手说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表弟不要见外。”见表哥这么喊我,我微微一笑说道:“那臣弟敬表兄表嫂。”不过我刚说完,白笙就不乐意了,连忙说道:“桦哥你比我大,怎么把我都喊老了。”
“哈哈。”我干笑两声:“嫁夫随夫,表哥不在场的情况下我才是你的桦哥,但是现在表哥在场,你就是我的表嫂知道吗?”方白笙被我这么一说,有些不情愿地举杯回敬,看着她那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欺负她也是这么多年的一件趣事。
“敢问大王,这次桦哥哥立下大功,大王准备怎么赏赐桦哥哥呢?”刘淑突然问道:“妾想为自己要点嫁妆大王不会介意吧?”
“瞧瞧,还没过门就想着为夫家谋前程。”熊魁笑着说道:“那弟妹觉得,应该怎么封赏呢?”
“昔日白起伊阙大破韩魏联军,之后屡立战功受封武安君;现在桦哥哥没有爵位,恳请大王封给桦哥哥一个爵位吧。”听完淑儿这话,我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淑儿说的道理不错,但是白起受封武安君的那次大胜是水淹楚都,打的可是表哥的先祖。
果然,我发现表哥的脸色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又笑着说道:“弟妹为夫请功是好事,但是还需要多看看史书啊。不过弟妹都这么说了,我这当大哥的也不好拒绝。”我暗自庆幸表哥没有生气动怒,但我不明白淑儿为什么要用白起这个例子来替我请功,讲真的我最钦佩的武将是当年横扫齐国的名将乐毅啊。
“对了,表弟你还没告诉我李恒的事情呢。”酒过三巡之后,熊魁突然问道:“李恒打仗不要命,但也不是那种受了小伤就会躺在马车里的人吧?”
“别提了。”我扶住脑门,将李恒和那苏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其中对他二人不利的细节我全部都省略不说。在听完我的陈述之后,我能感觉到表哥其实想笑但是又碍于情面忍着不笑,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这叫什么事啊?”
“臣弟也觉得。”我点头附和:“这事情吧,臣弟处理不来,只好任由他们两了。”
“随他们去吧。”熊魁挥了挥手,示意这事情翻盘不再考虑,如果那苏芊真的愿意嫁给李恒,那他也不阻止也不支持。之后表哥又连续问了我一些关于我的传言,像什么不仁不义、言而无信、杀降无情之类的。而我对这些传言都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说实在的传言这种东西真的让人很无奈,难怪当年曾母三次听到别人说曾参杀人夺窗而逃。
“大王,三人成虎,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就是这流言蜚语啊。”刘淑轻声说道:“还望大王不要轻信这些中伤桦哥哥的话,不然可是会伤了桦哥哥一片赤诚热心的。”
“护短了不是?”熊魁大笑道:“表弟做事孤王心里有数,因为信任所以才会问他听他辩解。”
随着时间的推移,宴会也到了尾声,大厅内那帮武将大多数都喝的烂醉,毕竟长时间的军旅生活压抑着他们内心的本性。回去的路上,我背着淑儿再一次走在陈邑大道上,因为只是刚刚入夜,还有许多商户人家都开着门,大道上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桦哥哥你看那。”刘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糖糕店说道:“当年你就是在那里遇到我的。”
“是哦,明明都走丢了还咬着手指盯着糖糕看,羞不羞啊?”
“乱说。”刘淑张口在我的脖子上轻轻的啃了一下,这一次她没有用力,在我感觉就像是用牙碰了一下罢了。
“淑儿,我们成婚吧。”不知为何,我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去年我说过要拿晋国给你当聘礼,如今晋国拿下了,我也算兑现了承诺。”刘淑没有回答我,而是轻轻地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将她放下了。于是我停住了脚步,在我停下的那刻,刘淑也从我背上滑了下去。我转身看着刘淑,只见她摘去了脸上的白纱,眼角满是笑意的看着我。
良久,刘淑点了点头,轻轻地回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