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洛城的事情之后,我给父亲和表哥各写了一份军报,对于此次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将我的猜想写在里面,只写了辛庄的各种不法行迹;但是在给父亲的军报中,我提到了此事牵连的人太多,请父亲回陈邑主持大局。
当然,让父亲回来主持大局本就不和礼法,大将军只负责对外战事和国内的军事调到;但我让父亲回来主持的是军饷贪墨一事,这件事情倒是在父亲的管辖范围内。
大兴历二百年五月初六,我率部返回陈邑,先让史可书带着骑兵回营复命,自己则带着熊路通和一百名亲兵浩浩荡荡的往御史台进发。带兵的原因是因为我打算直接把王杰给绑去王宫,在回来的路上史可书不止一次提醒过我没有证据单凭辛庄一个人的片面之词是定不了王杰的罪,而且王杰党羽众多,处理不好的话还可能反受其累。
对于史可书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错过这个机会又不能保证日后王杰不会继续使坏闹事。而且这群老臣也是表哥执政过程中不小的阻碍,早点清除几个也便于日后的伐郑战略。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御史台的大门前,门口的卫兵见我们一群人气势汹汹,也不敢阻拦,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来意,随后卫兵之中就有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往里面跑去,估计是向里面的大人物去请示处理方式了。我也不想和他们纠缠,一把推开了挡着我的卫兵,见我动手之后,亲兵们也动手解除了这些卫兵的佩剑,让他们都退到一旁不要碍事。就这样,我佩剑跨过了御史台的大门,而按楚律带兵器进入御史台,仗十下。
一路上,不少人看到我们一行人佩剑走在御史台内,脸上满是吃惊的神色。也有几名御史出于自身的正义感和职业试图阻止我们的行为,但我并不想和他们多废话,而是让亲兵将拦路的人都拉到一旁。就这么我来到了御史台的主厅,可是在里面值班的只有御史中丞张兴业和其他几名副手。张兴业见我带兵闯了进来,一时间愣住了。
“贤侄,你这是?”良久,张兴业才开口问道:“带这么多人,不会是担心归还虎符的路上被歹人抢夺吧?”
我知道张兴业是在开玩笑,同时也给了我一个不是很合理的理由。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虎符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拍:“王杰在哪?”
“哦,王大人今个留在光禄勋那里了。”张兴业颤颤巍巍地将虎符收了回去,同时叮嘱道:“贤侄还是快点去王宫复命吧!你这一闹可不是小事啊。”
“多谢张大人关心。”我笑着说道:“在下这次洛城之行差点就被小人暗害,如今回到陈邑见到张大人那真是倍感亲切。”听我这么一说,张兴业手一哆嗦将虎符摔在了桌上,看他这个举动,应该是事先知道些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样。
“唉...王大人也真的...”张兴业摇头叹气了一下:“老夫早就劝过王大人三思,不要因为个人恩仇影响到国家大事。”
“看来张大人知道的不少啊?”我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张兴业,同时让亲兵将大门关上。再次从主厅出来的时候,我手里多了一份张兴业写的供词,词中张兴业主动揭发御史大夫王杰多次收取洛城太守辛庄的钱财和古玩,而且近期王杰还多次以御史台的名义给辛庄发密奏,并还附录了一份王杰发给辛庄的密奏,内容是让辛庄想办法从我手中拿到调兵诏命和虎符。
就这样,我带人离开了御史台,在上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御史台大门上的那块公正廉明的牌匾,那是先王亲提赠予王杰的。而王杰为感君恩便将这块牌匾挂在了御史台的大门上。从公正到徇私,从清廉到贪赃,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让王杰变成了现在的德行,但我知道,这是为了争取新时代的一小步。
半个时辰后,我和熊路通两人走在通往王宫正殿的驰道上,身后是押着辛庄的羽林南卫。佩剑和亲兵都被王宫的羽林南卫拦在了宫门之外,毕竟擅自带兵或持兵器进宫是死罪,虽然我有种想一刀砍死王杰的冲动,但这时候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这一切。当我来到正殿的时候,发现来的人有点多,除了今天本应该当班值守的大臣外,三公九卿全部在场;除去这些人还有大王的近侍文官也都在。武将方面,陈邑里所有的四品以上的将军都在,还包括数年未见过的镇东将军、太尉庞会的弟弟庞云。
“臣征北将军方白桦,参见大王,大王千秋无期。”
“臣洛城将军熊路通,参见大王,大王千秋无期。”
“两位将军请起。”熊魁说道:“不知道熊将军祖上何人?孤王倒是听方将军提过你。”
“回大王,臣本姓屈。”熊路通回答道:“当年先祖屈原投江之后,臣的祖上便迁离了旧楚国,改了熊姓。”
“忠臣之后,还是忠臣,孤王欣慰。”熊魁笑了笑说道:“芈屈本是一家,熊将军也算是孤王的族内兄弟了。”
“大王抬爱,臣惶恐。但今日还是请大王听一听臣的谏言。”熊路通说完,便将那辛庄这几年鱼肉百姓,贪墨军饷的事迹一一举证,同时还指出楚国目前的军政制度存在吃空额的贪腐问题。我注意到熊路通说到吃空额的时候,在场的部分武将和文官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看起来向辛庄这类的情况还真不是少数。
“大王!吃空额这种现象,没有战事的时候可能也没什么影响;但是外敌入侵,需要整备守军迎敌的时候便会有大问题。人数缺失会导致定制的战术无法达到预期,轻则战败,重则亡国啊!”听到熊路通这么一番话,在场的文武百官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人觉得这是危言耸听,也有的人觉得此言在理。
“整顿吏治,清查贪腐,历朝历代都是重任,族弟说的这些,孤王明白。”熊魁示意丞相李明将熊路通反应的情况去核查,而李明表示贪腐必须严惩,老夫天天想办法省钱,这帮王八蛋还天天黑他省下来的钱,是可忍孰不可忍。
“启禀大王,臣弹劾御史大夫王杰,勾结辛庄贪墨洛城军饷激起哗变。”我将张兴业和辛庄的供词高高举起说道:“这是御史中丞张兴业和罪犯辛庄的供词,请大王过目。”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炸开了锅,对于我弹劾的这个对象,他们不敢想也不相信,一个先王钦点的公正廉明楷模,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丞相李明更不相信,先一步将我呈交的供词拿到手中过目,可李明看过之后,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同时也死死地看着王杰,半天说不出话。
见李明这个反应,熊魁不等内官将供词呈递上去便自己走到了李明身旁一把拿过供词看了起来。只见熊魁一开始还是面色平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熊魁的平静变成了皱眉,手开始微微颤抖,最后,熊魁用力的将供词合上,面有怒气。
“王爱卿,解释一下吧?”熊魁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愤怒,手将供词高高举起,对着王杰说道:“黄金一万八千两,黄金啊!”黄金这两个字,无疑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以远水郡为例,一年的军备开销是白银七万五千两,也就是黄金七百五十两;而王杰一个人贪墨的款数是远水郡二十四年的军备开销;换一个算法也就是楚国十二郡两年的军备开销。
“老臣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方将军为何要利用辛庄栽赃陷害老臣。”王杰面不改色,语气平稳的说道:“臣一无人事任免之权,二无钱粮管事之权,怎么会有能力和办法,让地方郡守替老臣贪墨这么多钱财?”
“可是王大人你有举荐之权啊。”我冷笑道:“地方郡守想调任到王都,三公九卿的举荐是必不可少的。”
“方将军是想说三公九卿都能用这个方法敛财贪墨吗?”王杰反击道:“老夫不知道方将军为何对老夫有这么大的意见!但是老夫没有做过的事情,容不得别人栽赃陷害。”
“豁?王大人您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转身对熊魁说道:“大王,臣在王大人的办公处地板下挖出了装有黄金的箱子,内有黄金两千一百两;又在王大人的家中发现了黄金九千七百两;剩下的,臣已经派人去王大人的老家搜寻了。”
“这是陷害!”王杰用手中的拐杖猛敲地面说道:“想不到方将军为了陷害老夫,竟然不惜重金也要让老夫坐实了这贪墨之罪。”
“王大人!”我厉声说道:“这一万八千两黄金,我方家五代人的军功也没有换来这么多钱!”我这是实话也是我生气的地方,五代人的功勋,还不如他王杰几年功夫得来的多。而王杰依然死不承认,甚至还想举起手中的拐棍打我,我见状后退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章说道:“王大人,要不要看看令郎王贞山公子写的伏罪书?这里面可是把你藏黄金的地方写的一清二楚啊!”
被我大声一喝,王杰愣在原地,片刻之后,王杰声音中满是悲哀向我问道:“这真是我那傻儿子写的?”
“大人不信?”我笑了一下,打开奏章大声念到:“罪臣王贞山,叩首请罪。家父贪墨军饷,私藏家中,罪臣内心不安,辗转反侧,本念父子之情不忍告发,然食君之禄....”
“别念了。”王杰抬手打断了我的朗读,昂首看着大殿的天花板缓缓说道:“老臣愧对先王,也愧对大王。”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王杰这是承认了这些指控,而我看着眼前黯然神伤的王杰,将手里的奏章面对他展开,奏章一片雪白,没有一个字。
“王大人,令郎终究是您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