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历二百年五月十五,楚国颁布了新的屯田法和新的军功法。首先废除了屯所和屯民的身份,一律编户入籍,允许参军、读书、举荐。而选择参军的屯民家庭今后只需要向军队缴纳家中参军人数的口粮便可,多余的粮食可以选择自由贩卖或者卖给当地郡县的官府;也可以按斤上交为家中参军的人换取军功。
而军功法中,除了以往的军功奖励制度,还新增了地方豪强们以募捐的形式换取攻下的城池的税收分成和田地的所有权;同时赞助了一定城池的攻取战后将会获得世袭的爵位和丹书铁券。这一项里面最大的诱惑不是爵位,而是丹书铁券;这东西的作用可以免除大部分的罪状,除了谋反。
这两项新法颁布之后,得到了大多数屯民支持,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翻身的机会,摆脱了屯民身份意味着他们将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同时原先的屯所土地免费分配给他们继续耕种,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供应自己家中参军的男丁。而参军之后立功的渠道和机会也多了,使得他们的积极性更高了。
不过对于新的军功法,豪强们开始都没什么动静,毕竟都在等一个吃螃蟹的人。就这么等了五日,洛城的周家和钱家两个地方豪强突然宣布向楚王进贡捐赠了黄金一万五千两,而楚王对于他们的这一义举做出的回礼便是将远水郡午理县和原吴国的东阳郡伊安县分封给了周家和钱家的嫡长子。
这么一来,各大豪强家族看到能用钱换来他们一直想要的爵位和土地,不由得动心。又过了三日,大兴历二百年五月二十三,西关豪强林家家主捐赠黄金五千两,受封西关伯。在看到又一个豪强家主得到了爵位之后,其他豪强大家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派遣家中嫡长子来到陈邑,向楚王进贡请封。而我,便被派来应付这些请封的豪强嫡子们。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这门差事的,本来我只是打算提个建议,然后躲在家里和淑儿好好增进一下感情。结果表哥态度强硬,非要我来;理由是外界传言我是一个飞扬跋扈、见财起意的外戚子弟,正好是那些豪强们喜欢巴结的那类人。
对于这些谣言我是持否认态度的,虽然我平时是有点目无尊长、欺善压恶;但我其实是一个好人,朝中长辈们都夸赞我谦和恭敬,军中同僚都说我足智多谋是大将之才。所以我和表哥表达了一下我的反对意见同时表示要揪出招摇之人痛打一顿。可当我看到表哥看我的那个眼神,我瞬间明白了这些谣言的始作俑者就是表哥他自己。这不是明摆着坑兄弟嘛?
陈邑沐风楼,此刻门外排满了前来请封的豪强嫡子们。原本我是打算借用一下太常大人的官邸的,可太常大人拿出太尉庞会来压我,说没有太尉的命令他是不会把官邸让给我的。毕竟太常虽然是九卿,但在官制上属于太尉管辖,这时候跟我踢皮球明显就是懒得躺这浑水。
“下一个!”李恒手拿名册,对着门外的豪强嫡子大喊道:“海东郡,李家!”李恒自从三天前能下床走路之后便来找我,说我整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他说一下,于是赖死赖活的要给我当副手。像这种无力的要求我是拒绝的,有空出来和我瞎折腾不如好好在家跟苏芊缠缠绵绵!但李恒却一脸难过,只是反反复复说道如狼似虎这四个字。最终在李恒的哀求下,我让他给我当副手,负责点名。
“来咧!”门外一名身穿锦衣的男子快步走进楼内,而我把接待的桌位设在大厅正中的位置,这么做只是要给那些豪强子弟一种错觉,让他们觉得我就和传言那样飞扬跋扈。
“大人,小的是海东郡李家长子李远清。”李元清将手中的名贴递过来,而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副兵痞像斜视着他,同时示意李恒去接。李恒这时候倒也机灵,接过名册打开睇到我面前,我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轻笑道:“李公子想谋个什么爵位?”
“全凭大人决断。”李远清赔笑着,又将一个小盒推到我面前:“小小意思,还望大人笑纳。”见到这么个小盒,我反手打开来一个,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鸡蛋那么大的珍珠;看了一眼之后我将盒子盖上说道:“李公子这点意思,可真够意思啊!”
“大人喜欢就好。”
“既然李公子这么够意思,那么本大人也要意思意思了。”我在他的名贴上大笔一挥交给李恒,李恒看了一眼之后大声念道:“海东郡海明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多谢大人。”李远清鞠躬谢过我之后,拿着名贴便离开了大厅,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去光禄勋那里交钱然后面见大王谢恩;反正我只负责贪污受贿做做表面工作,不过这些事情做多了之后,那只能求史官大人们笔下留情了。
“白桦兄你这副模样可真是...缺德!”李恒想了半天才挤出个这词,只能怪他平时不读书没文化,要我说我这叫坐地起价,趁火打劫;反正这些钱都是要上交国库用来以后伐郑的,不捞白不捞。
“远水郡、宋家。”李恒话音未落,便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他这副模样差不多四十来岁了,混到这个岁数还没继承家业也是够可怜的。
“小人远水郡宋家长子宋迁,见过大人。”宋迁说话有点咬字不清,我一下听成了送钱,心里暗自发笑你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送钱啊。
“宋公子这个岁数还在为家族奔波,实在辛苦。”我笑着接过宋迁的名贴,看在他这名字我决定对他稍微客气一点,毕竟拿人手软吃人嘴软。
“大人明鉴,小人感激涕零。”宋迁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这是小人偶然间得到的一件奇物,还望大人笑纳。”看着神神秘秘地宋迁,我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把前几年才出现的五骨蝙蝠扇,打开扇子一看,上面是当今书法大家王丹青的字迹。
“哦?想不到这普普通通的五骨蝙蝠扇竟然还有王公的真迹,想必宋兄费了不少功夫吧?”
“大人喜欢就好。”宋迁不由得搓了搓手,似乎在等待我给他一个不错的封赏。
“可惜可惜,本将军是个粗人,只懂得带兵打仗,这文人墨宝我是欣赏不来了。”说实话我很嫌弃这种东西,虽然他有价值但是不能直接当钱来用,还要我先去变现实在麻烦。而宋迁被我这么一说,面露难色,这拍马屁拍到马腿上那叫一个尴尬。
“好在本将军有个好友喜欢这些,那就借花献佛,借宋兄的礼物一用了。”听到我这句话,宋迁连忙笑着说道:“能帮上大人的忙,小人感激涕零,怎么还敢让大人谢我呢?”
“远水郡远水县侯,食邑一千三百户。”我大笔一挥同时将封赏念了出来,本来县侯都是一千户的封赏但我会根据每个人贿赂的不同而决定多给多少。
“谢大人。”宋迁激动接回名贴退下。果然这些地方豪强平日里作威作福,但是他们还是可望朝廷的认可和封赏,有了爵位也是有了名望。然而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这种行为,其实是与虎谋皮。
“今日差不多了,便到这里吧。剩下的人让他们明天再来吧。”我示意守卫让门口的人各回各家,今天别再来烦我了,要装成贪官收钱也是很累的。
“既然大人决定今日不再办公,那我等是不是可以自由进出这沐风楼?”突然门外一名豪强子弟说道:“我等久闻沐风楼主刘翊公子大名,今日难得机会也想见一见刘翊公子。”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附和,还有人提出想见见陈邑佳人刘淑。
想见我大舅子,你们随便,但是你们没听说老子和刘淑之间已经得先王赐婚;只不过因为战事吃紧所以一直没办吗?
“诸位难道没有听说吗?”我走到门前说道:“先王已经为刘淑姑娘赐婚了。你们要见别人的未婚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管他呢!反正还没过门,咱还有机会不是吗?”人群中有人带头起哄,而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公子贵姓?哪里人啊?”我面带微笑向那人发问,而那人也实在,回答道:“小人扶风郡徐家。”
“哦!”我应了一声,回头对李恒大喊:“李恒,记上扶风郡徐家,从今往后他们家的子弟一概不录用,任何人举荐他们家的孝廉一概驳回。”
“大人您这是何意?”那徐家的子弟大吃一惊,不知道他怎么就得罪我了。
“也不打听打听,先王将刘淑姑娘赐婚给了谁?”被我这么一问,那群人才反应过来,先王的赐婚诏书上只写了方家长子,但是没有写清楚是哪个方家。现在又看到我这个态度,才反应过来,刚才起哄的人扭头就走,只留下那个徐家的子弟,一脸沮丧。
“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是征北将军方白桦,大将军方先克长子;先王的外甥,大王的表弟。没事别打老子未婚妻的主意,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一拳打在门上,用力过猛直接把木门打裂,而这群豪强子弟看着我,纷纷点头表示今天只是来见刘翊公子的,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看着眼前这帮点头哈腰的豪强子弟们,我内心一阵冷笑,要不是现在你们家族手里掌握了大量资源,早就动手收拾你们了。
P.S:豪强世族一直是汉末魏初的问题,魏武帝穷尽一生也没有处理好这件事。而魏文帝曹丕的九品官人法看上去将曹魏和世族豪强绑在一起,但实际上只是为司马氏篡权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