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历二百年十月初三,天酋山的宋军在李栎的指挥下发起反攻,成功将突破卫军防线的汉军赶回天荡山。汉军在这一次战役失利之后,暂时停止了对宋军的进攻。然而就在李栎反击的同时,顾安上表请求宋王让他回西线代替李栎,这阴差阳错之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落了下来。
这一次顾安接到的不仅仅是宋王的诏书,还有宋王派来的使臣。使臣转达了宋王对他的种种不满,包括他在奏表中说李栎志大才疏、纸上谈兵。
顾安听完使臣的责骂之后,跪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没有起身,直到使臣走后,副将庄严将他扶起。而顾安起身,只说了短短四个字:已死殉国。
大兴历二百年十月初五,顾安的大军到达韩州城,而我早就接到消息,已经率本部骑兵撤离。在撤离的时候,又安排了一支伏兵袭击了顾安的先锋骑兵,斩首六十,自损八骑,小胜一场。在伏兵回撤的时候,依旧高喊:“谢顾将军念在当日情面,不予追击。”
楚军大营设在江临城西,与韩州的宋军大营相距四十里,庞会将军这么安排,纯粹就是图个方便。毕竟江临和韩州之间一马平川,谁都耍不了阴谋诡计。
回营之后,我让杨焕整顿士卒,李恒负责更换战马和骑具,自己则去找庞会将军商量一下接下来是固守不出还是一鼓作气打垮顾安。
进了庞会将军的营帐之后,我发现除我之外,在场的还有玄天部主将王海和鹫天部主将赵平。这两人都是沙场老手,从军十余年。
“哦,世侄来了啊。”庞会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做下说话,我也不推辞,径直坐了下来。
“宋军目前由两部组成。”待我坐下后,庞会开始分析这次战局:“一部是顾安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人数在三万七千人左右,另一部是由宋国各地屯军、驻军组成,人数大约有六万。”
“不过就目前的情报,顾安并没有将这两部分的士兵混编到一起。”王海接道:“顾安此举是怕屯军的战斗力不足,在交战的时候拖垮了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精锐,倒也没错。”
“那就往死里打那些杂牌军。”赵平拍手说道:“宋国的杂牌军,一打就跑,一跑就乱。这几天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杂牌军。”
“赵将军啊,去年我也是利用宋军这个心理,反手灭了宋军先锋。”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这才没几天,怎么就开始轻敌了。
“世侄说的有道理,赵平,在阴谋诡计这方面,你要多向方将军请教。”庞会开了个玩笑,而赵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似乎是接受我的说法。
“将军,我建议明天开始,将进攻主力放在宋国的屯军上,对于顾安的精锐,采取避而不战或者小规模的袭扰战术。”我提议道:“毕竟咱们跟顾安,可是好朋友呢。”
庞会听我这么一说,笑而不答,只是命令王海明日率本部骑兵袭扰顾安大营,又命令赵平配合成天、昊天、阳天三部猛攻宋军右翼,最好能一举击溃。王海赵平两人领命后便离开了,大帐内只剩下我和庞会两个人。
“西边的朋友有消息了吗?”庞会突然向我发问,毕竟这次的计划庞会也是主要是参与人。
“西边的朋友已经按约定大破卫军,之后又向宋军示弱,现在卫、宋两军在西线毫无配合可言,而且顾安还上表指责李栎对卫军的见死不救...”说道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顾安被宋王一顿臭骂,这一仗无论胜败,顾安都逃不了一死。”
“此等小计,却让宋国君臣离心离德。”庞会笑着说道:“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宋王自己器小啊。”
宋王顾涯,是上任宋王钱旻的外孙;因为钱旻没有儿子,加上钱氏宗室子弟皆是无能之辈,钱旻最终将王位传给了他唯一的外孙。而这顾涯,和顾安算是有些亲戚关系,属于同宗兄弟。
去年宋军兴兵北上伐楚便是顾涯的意思,结果战事不利,但是之后顾安力挽狂澜,这就让顾涯十分没面子,自己谋划的战事最后给他人做了嫁衣,成就了顾安的名声
之后一年里,因为决策失利,顾涯处处受到顾安之父,丞相顾雍的制约,最终才有了顾雍罢相,兄弟不和。
“这宋国跟那晋国一样,只要不自己折腾自己,咱们是没有机会的。”我不由得摇了摇头:“良相闲置不用,名将猜忌制约,如此君王,怎能不亡?”
“世侄,你先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届时有重任还要依靠世侄呢。”
“末将告退。”我起身行礼,离开大帐。
大兴历二百年十月初四,韩州之战拉开序幕,楚军先发制人,左翼大军直扑宋军右翼。正如事先分析的一样,宋军右翼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抵抗,半柱香不到的功夫便全线溃败。
不过顾安倒是预料到了这点,在楚军追击的时候,顾安的精锐埋伏在宋军溃败的路上,等到楚军追来的时候突然反击,左翼主将赵平见状连忙停止追击,以至于溃败的宋军安全逃入韩州城。
而顾安的主力军为了打破不利的战局,主动向楚军中路进军,可是楚军中路只是以骑兵左右突入的形式和宋军周旋,打几下就退,绝不恋战。
宋军副将庄严分析出楚军的主攻方向之后,向顾安建议暂时退守韩州城,依靠韩州城高墙厚,配合韩山地势组建防线,不与楚军野外作战。
大兴历二百年十月初五,宋军重新整合,顾安将他的精锐士兵和各地驻军混合,采用以老带新的形式进一步提高宋军的战斗力,在接下来的几次小规模战斗中也确实体现出这一举措的成效。
楚军在发现宋军重新整合之后,停止了攻势,双方进入短暂的停战。
而我在宋军重新整合之后,率本部骑兵出阵,经过两个时辰的探查之后,袭击了宋军的一支侦查部队。这支部队人数只有一百人,但是却不像之前的宋军屯军那样一打就散,而是有组织有次序的进行布阵和反击,直到力竭。
“将军,只抓到十一个俘虏。”李恒来到我身旁,小声对我说道:“这群宋兵和疯了差不多,站都站不稳了还不投降。”
“早跟你说了顾安的亲兵不一般,你还不信。”我翻了个白眼,拍马来到这十一个俘虏前,高声问道:“你们之中,顾安的亲兵站到左边,驻地屯军站到右边。”
这十一个人相互看了看,随后两个人去了左边,其他人去了右边。等到他们站好之后,我笑着说道:“我和你们顾将军是旧识,他的亲兵我不为难,放了。”说完,便让人替这两人松绑。
“剩下的这些人,不肯投降还伤了我不少弟兄,留着何用?斩了!”我右手一挥,随后这些俘虏身旁的楚军士卒便拔出佩刀,将这些宋军俘虏砍翻在地。而那两个我放走的亲兵,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吧,回去了替我向你们顾将军问好。”说完我便调转马头,高声说道:“就说楚征北将军方白桦向顾将军问好。”
在接下来的五天里,我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被俘虏的宋军,不过亲兵的人数渐渐多了起来。我知道肯定有屯军听到了风声,为了活命而假冒亲兵,不过我根本就不证实他们的身份,最好假冒的人越来越多,这样就更能体现出顾安跟我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大兴历二百年十月十二,楚军开始猛攻韩山的宋军大营。韩山宋军大营是由副将庄严坐镇,守军三万,顾安自己则坐镇韩州城。韩山的宋军依托地势,将楚军拦在半山腰上,苦战待援。可是直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从韩州城赶来的援军。
顾安在听闻楚军猛攻韩山的时候,连忙率一万生力军奔赴韩山,可刚出韩州城就遭到玄天部和赤天部的狙击,两波人马厮杀了一个时辰,宋军伤亡过半,而楚军似乎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顾安无奈,退回韩州城内。他此刻认为楚军猛攻韩山的目的就是骗他出城救援,目的是削弱韩州城的有生力量。
左右权衡之后,顾安命令士兵点燃狼烟,示意韩山守军放弃韩山,撤回城内。韩山的宋军在看到狼烟之后,无心恋战退出韩山大营向韩州回撤。在韩山失守之后,顾安又集结了泳州、凉平、岷未三地的驻军共计四万一千人,此刻宋军总人数达到了九万人,这三地的驻军有一定的战斗力,不逊色一般的宋国野战主力军。
而楚军方面,庞会的九天部这半个月来损失了七千四百人,剩余士卒六万八千五百四十四人;天行军得到了来自陈邑的新兵补充,剩余士卒七千六百人。在总兵力上楚军处于劣势,而韩州是楚军南下唯一的大道,不打下韩州,那么就没有办法撼动宋国的都城洛川,也就谈不上进一步恶化顾安和顾涯之间的关系。
但是,宋军之中,开始弥漫着一股不信任,驻军开始猜忌亲兵和楚军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而亲兵有口难辩,无法自证清明。
就在宋、楚两军僵持的时候,一个消息从西边传来了:卫国与汉国修好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