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边墙领主？”
也许是梦中的情境不太和谐安宁，又可能是一旁边卫的声音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对方一开口，男人便从并不深刻却也还算及格的睡眠中醒来，向窗外看去，月亮已经旅行过了窗框划分下的区域，室内点了火把却还是显得有那么一点暗。
起初以为是旁人之间的小声对话，秉承着三不猴多活命的原则，男人翻过去一面侧躺着，直到对方亲手来摇动男人的肩膀，他这才意识到这问的正是自己。
“谁？你说谁？谁是边墙领主？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什么人。”男人再度换了个方向，放空脑袋准备继续编织梦境。
“你说你不认识他？我看见他亲自送你进来的。”
男人先是一愣，随后又说道：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边墙领主，他没和我说过，况且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边墙领主。你要问我知道的，我肯定答无不言啊。”
房间像有蚂蚁在爬的声音消失了。男人还没闭上眼睡个好觉，浓重的疑心又迫使他翻过身来正对着背后的边卫，从两只眼皮微微张开的一条缝隙之间，对方蜷缩睡姿所展现给自己的黑色发丝只是使他更加地无法入眠而已。
度过一段短暂又漫长的沉默，眼前的边卫总算开口解除男人的苦难了。
“那你告诉我，你都还知道些什么？”
听上去是很不经意的一句话。
无法消除对方是在向自己套取信息的可能，但前言不搭后语的程度也总让人怀疑他到底有些什么打算。对方真的不是在恶意刁难自己吗？
算了，那就有什么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墓王，东地之王？”
“嗯。”
“我知道一种黄色的光辉？”
“……”
因为担忧对方的沉默象征着杀机的显现，男人一瞬间将想要说的都吞了下去，另一面，他开始逐渐着手于集中注意捕捉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就…说说有关你自己的事吧。童年啊这之类的。”
一箭穿心。
他真的是不经意问到这个问题的吗？为什么如此精准的命中了自己当下恰好一无所知的领域？
是间谍？是杀手？是被什么人派来以诛杀具有这样特征的无辜人？再犹豫下去会被怀疑说法是否真实的。得赶紧想出个至少乍听上去合理的说法才行。
“怎么了？无法开口吗？你在害怕我？”
“…没有。”
“只是我从小就住在海岸上，靠打渔为生，不懂什么大的格局，这样说出我的身份可能会令自己蒙羞而已。”
男人在心中喘了头一口气，幸好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何进对自己说过的经历。不过决定自己生死的，还是要看接下来对方是否认为这个说法可信。
“…”
“你和我换个位置睡。”边卫忽然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什么？”
“我说你和我换个位置睡。”
虽然不明白边卫言下之意为何，男人还是乖乖遵从了对方莫名其妙的要求。
也许是个左撇子，这样一刀下来比较顺手呢？男人在自己的心里打趣道。可他现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你干什么？”
边卫一只手按住男人撑起的上半身，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来，竖在他的两瓣嘴唇之上。
二人半夜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没有吵醒周围熟睡的众人。待躺下之后，那个醒着的边卫又开口与男人对话了。
“你听说过喜欢独行的老鼠吗？”
莫名其妙。
“偶有时候，他们会闯进人居住的地方，你看就那样从窗户缝里，从门缝地下溜进来。”
“就像现在那样。”
“怎样？”
“像走近门口忽然消失的脚步声。”边卫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像是要大吼来叫醒熟睡的众人。
“咔——”
随着一声厚实木板碎裂的脆响。几个人影手提着弯曲的短刀冲了进来。
“为伊加索，根源之龙。猎杀彼界来的使者！”
身披着黑色带花纹的长袍，脸上蒙着一张令人看上去就身觉可怖的面具，头顶与服饰同样风格的高冠。这是男人粗看之下对于这群人的第一印象。
但随着这个印象而来的是…
寒冷。
同梦境后段那时传来的温度一样，自脚底的方向向上攀升逐渐侵占了他的脊柱，紧接着男人透过自己那双惊恐并将要闭上的眼睛看见，刚刚还正同自己说着话的边卫，此刻已被环绕在床铺旁的三把利刃一遍又一遍地刺穿。
但是…
殷红的鲜血并没同自己预料的那样从刀刃留下的窟窿里涌出？
“稻草？”
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黑暗里的杀手喃喃地说道。
“是假身…假身！霍伽人被欺骗了…霍伽人上当了！霍伽人现在必须全部离开…霍伽人…！”
从刚刚被杀手们破坏的木门另一侧，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影挡在门口，坚毅的目光恰巧于惊恐回过头来的刺客们相对。
“独行的老鼠…我也…很喜欢…”
“你们全部留在这里，给我做挂在墙上的收藏吧。”
“进攻！霍…”“砰——”
被他稳重的大手握住的是——一柄老式的火铳。它一发抹去了说话者整整半边脸的存在。
血肉模糊，红光飞溅。
“时代变了。”
“砰——”
趁着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边卫当机立断将枪口对准了右侧的另一个人。火光与巨响过后，倒在地上的就又多出一具残缺的尸体了。
“装弹？没时间了。那让我看看你近身搏斗的技巧如何吧，霍伽人。”
电光火石之间，边卫拔出自己腰间的刀刃便冲着对方直接来了一记斩击。不巧的是对方挥动武器的速度也足以应下这一突击。
刀刃相交，两侧相对立的敌手看上去不紧不慢却也在不断地暗自较劲之中，透过刀片摩擦所产生的微小火星，剩下的那个杀手说道：
“你会死在这里，异教遣来的保护者，你所有的行动在我们面前是那样的无力，你和你们所保护的事物…今天都得为了霍伽人流过的血付出代价…”
“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那我想，伊加索大概是会和我共赴墓王之处的。”
“亵渎吾神者…死…”
从另一侧传来的力道突然猛增了好几分，一直单手应敌游刃有余的边卫此刻也不由得侧过身去向空气的方向卸力以避开此刻的攻势。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手忽然毫无征兆不由自主地开始大笑起来。一旁一动不敢动的男人有些怀疑，是否这个自称霍伽人的杀手还留有什么没用上的底牌。
“你笑什么。”
“我笑你，异教徒，太过轻视你的敌手。”
“现在，为了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吧！”
脊椎在伸长。
同那时在海岸线上见过的景象别无二致，不断长出和伸长的手臂，声音逐渐变得令人未曾听闻，不断长出最终脱落的头发和血迹斑斑的身体…
“小心！他想要拿地上的…”男人撑起身子来想要起身去帮助那边的边卫。
“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边卫握紧手中的枪，目光，准星，还有不断晃动的头部下那唯一看起来还算稳重的腰部，三点一线。
“因为，装弹…已经完成了。”
“砰——”
漆黑的子弹，连连打破寂静的夜。此刻门外，有成批装备完成的边卫正在向这间房间赶来，脚步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