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圣人于山中修行,看到了一只正在被鹰捕杀的鸽子。圣人见此感到不忍,于是,他将鸽子抱在怀里保护。然而,鹰却说‘您是救了它,可是我却要因此而饿死了’。圣人心想也是,便拿出刀与称来,将鸽子放到称的一边,割下与之相同重量的肉。
鸽子因此获救,而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食物,非常高兴地飞走了皆大欢喜。然而,就在圣人就此打算离去,却在路旁发现了一个受伤深重的邪魔。邪魔亲眼看到了先前事情的全过程,便说‘既然您觉得残忍的鹰和无害鸽子都是一条生命,那即便是邪恶的我在您面前也该是一视同仁吧。我不是要吃掉您,您看,我流了很多血,而且渴得不行,我只要喝一些您的血就可以了’。圣人被邪魔所说服,也点了点头同意,并伏下身去,将剜过的伤口放到邪魔面前让他吸血。然而邪魔到底是邪魔,他一咬住便不肯再放开口,就这样,圣人活活被他吸干血液而死去。
然而,邪魔却没有因此得到任何的惩罚,却是在喝完圣人的血后得到了净化,最后竟褪去丑陋的皮毛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而恢复成人类的邪魔同时也恢复了人的感性。邪魔感到非常的悔恨,因为他杀死了一个真正的圣人。为此,他亲自为圣人立下了墓碑,并且在圣人的墓前发誓要以一生去践行圣人的道义,将正道之光照撒播世间。
——故事的前半段几乎就上是卡尔前世佛教中释迦摩尼割肉喂鹰的翻版,而后半段有关邪魔的内容则是卡尔临时加上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与自己将施行的“血法”治疗有关挂钩,用以作为信仰基础,能够站得住跟脚。虽然单纯的喂血也不是不行,但一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而是为了能够真正起一些治疗效果。“放血疗法”虽然大部分以被现代医学多摒弃,但三棱针放血在中医中还能够继续存在,就说明作为经验医学“放血疗法”还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的,不过这医术,还是要有选择地使用,至少在久病体虚的人身上要慎之又慎。
废话少说,回归现实。
一众村民们在听到卡尔肃穆地讲述着“圣经”典故,先是为圣人的仁慈而赞叹,又为圣人的宽容而钦佩,再为邪魔的卑鄙而痛恨,最后又因邪魔发誓继承圣人的衣钵而感到不解。一系列的感情变化令现场陷入了一份奇异的沉默,每一个人或低头沉思,或面露愤色欲大声呵斥,亦或沉湎于彷徨当中不能自拔。
不过,当外头将卡尔所要的东西送来之时,所有人都似乎猜到了卡尔的意图,统统表露出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神色。接着,在一段时间的沉淀后,狂热的情绪貌似被点燃了,只是在多年来的神权压制下的惯性令他们还没有暂时发作。
面对此等情景,卡尔觉得自己有些作茧自缚了。懊恼之余在心里痛斥自己竟然忘了所谓“九九八十一难”之根本其实就是“唐僧肉”所搞得鬼!可自己却没有孙悟空啊!
低头瞥了眼貌似在伸懒腰的君子兰,卡尔难免泄气,有些沮丧。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道:
“邪魔之所以能够重归人形,其实根本并不在于圣人之血。大家仔细想想,在邪魔咬住圣人的伤口之时,圣人为什么不反击呢?一个是重伤濒死的邪魔,另一个则是刚刚剜去块不大不小的肉的圣人,即便邪魔得了先手,但强弱对比还是太过明显。那为何圣人却要放任邪魔肆意吸血呢?”
卡尔的询问令空气中的躁动渐渐平息,每一个人都陷入了这个疑问的怪圈,难以脱身。而借此机会,卡尔稍稍整理了下语言,待大多数人都面露寻求的目光时解释道:
“那是因为佛……圣人是真正的想要拯救任何一个心存善念的迷途羔羊,并自愿付出生命以净化他们内心的邪恶。各位看:邪魔一开始说的是‘喝一些血解渴’,不管其中真实性如何,邪魔的内心到底是心存一点善念的,因此圣人才会心生舍己为人的念头,自甘奉献。而邪魔最后也如他所想,继承了圣人的衣钵成为了真正的圣人。而在他之后,相似的故事还会继续,圣人之后还有圣人,如此,善念才会生生不息!”
算是有感而发,卡尔在说到最后的时候情绪也有些激动。不过到底还是理性占了上风,终止了继续说下去的意图。倒不是卡尔真的不愿,对于所谓“讲经”这事,一开始还是有些陌生与恐惧,但当听众为自己的故事而思考,有所悟得也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真正令他放弃于此的是因为他到底是一个假冒的神官,肚子里没点墨水,怕是被问倒了,那就得不偿失。
所以,结束性的,卡尔唤人将自己所要的东西送上来。然而,也不知卡尔是否该因此庆幸,他们到底是没有逾界。虽然保住了性命,不至于像唐僧一样给抓了吃,但那也只是因为村民们暂时还没有见到实事罢了,而若是……卡尔一时间有些后怕,顿感脊背发凉。卡尔一点都不相信有宗教信徒能够保持理性,如果有,那就不会什么十字军东征什么的荒唐事了,宗教的煽动性可是经历过历史的考验的。
卡尔将椅子搬到界线以上的桌前后坐下,随后便拿过火把与刀子。火把的把头上是由厚厚的布条所缠绕,上面浇着煤油,看上去还算可靠,而刀子看上去就有些糟糕了。没有洗净的刀身上还残留着一些肉的残渣,血迹看上去还新。
心中一时了然,卡尔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庆幸,随即又道:
“火焰是神圣的,能够净化世间一切的邪恶。”
说罢,先是拿来布片抹净残留后又过火消毒。待刀身被烧得滚烫,连手也差点端不住时才满意地放下。完毕后,便摊开左手,可到了如此关键之时,卡尔一时间却没了下文,心里变得无比踌躇。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生而为人?
也许是为了拖延时间,亦或者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卡尔在头脑纷乱之下竟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些自己以前学过却已经被扫到天涯海角的专业知识来。
“人之疾病,在内在外。在外有风、寒、暑、湿、燥、火,之六淫邪气,六淫致病与节气关联与环境关联,但统一的特点便是外感病邪。而在内则是有七情内伤五脏,是以喜、怒、忧、思、悲、恐、惊,各伤心肝脾肺肾三焦……”
“但无论是外感疾病还是内伤疾病,都有相对应的治法。外感病邪就扶正祛邪,内伤疾病则要平心静气,倒不是说人不能有情绪,而是意极伤身。”
念叨至此,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别人听,更不知这些算是科普的话到底有没有效果,但到底是让卡尔缓过劲来,并下定决心。
只见卡尔咬了咬牙,横刀一抹,左手手掌便显出一道极为明显的鲜红血痕来。疼痛和惊恐虽不至于让卡尔为之惊叫失仪,但也让卡尔一时间陷入呆滞,不知要为何事。
直到自家猫猫跳到肩上在耳边不停叫唤才将卡尔的神魂唤回。卡尔刚一回神便赶忙将手高悬在桶上,放任鲜血将清水逐渐染红……
“话说,我这手还没洗,没关系的吧?”
这般想着,只觉得荒谬。卡尔先是攥了攥拳头,又拿白布条来止血,道:
“一个个来,先让我看看病,再拿馍馍沾着吃。”
第一个来诊的当然是作为大长老的卢卡。
“感觉哪里不舒服啊?老爷爷。”
接着便是交谈,说着些诸如头晕,胸闷,眼花等问题后,卡尔便道:
“伸出手来。”
卢卡照做,但是有些细微的错误。
“反过来,半握着拳头,手心向上。”
如是,卡尔刚一触及,便觉脉象洪大,不见丝毫虚弱之意,但这对于老人而言绝对算不上好事,兴许命不久矣?卡尔不能确定,不过哪怕确定了卡尔也觉得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哪怕卡尔现在还记得“天麻钩藤饮”的方子来,也找不到那些劳什子药材来,只道是交代些“清淡饮食,切勿劳心劳力”之言便叫他拿了馍馍沾血水而去。
不过说实话,卡尔也不觉得这村子里的东西能好到哪里去,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哪怕是半点好东西,哪有不吃的道理,要是自己死前都还没吃过,那才叫遗憾。而劳心劳力这方面……不说也罢。
总之,下一个!
接下来几个都是其他个长老,虽然身体欠妥但还算健康,没有大病,也是照搬着前言交代,只是在细微上有所改变。不过这样看上去甚是敷衍的态度还是让他们感恩戴德的样子,似乎他们从未像如今这般受到神职人员的殷勤关切。关于这点,到底是多亏了前世比较紧张的医患关系和那段并不愉快的实习经历……
不过,在这之后,便是卡尔再如何叫到“下一个”也没有人敢上前来。阶级观念的根深蒂固让卡尔为之感叹,如此,卡尔只能稍作权衡,暂作分级处理。
“先是于村有功的人,再是病重的人,最后是无甚大碍的人,就按照这个顺序来吧。”
又道:“赫莉和她父亲先来,大家没什么意见吧。要不是她今天为了她病重的父亲来找我,我还想不起这事。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这样的分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便纷纷应声,随后便让出条道来,容一人从外进入。可却不想,令卡尔无比惊诧的是赫莉的到来竟是身上背着一人!
“神,神官大人……”
看着赫莉那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卡尔不免地为自己对于疾病的轻视以及拖沓而感到自责。连忙站起向赫莉父亲的额头摸去,只觉高热烫手,而他本人也处于昏迷状态!
“多少天了!”
“三,三,啊,就就就……”
“三天前就这样了是吧!”
卡尔接下话去,马上便得到了赫莉肯定的答复。她狠狠地点头。
“好,我试试看!”
脑段回想着关于中医急救的穴位,卡尔毅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