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官的自我解读

作者:紫玫娃娃 更新时间:2020/8/5 21:17:03 字数:3858

“非常感谢,神官大人,非常感谢您,如果不是您的话,我大概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了。我要是死了,赫莉的话…她该怎么办,她那么孝顺、听话,我要是不在了……呜呜呜……”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在耳边萦绕,卡尔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已经起了茧子,可是,现实又不得不令他面露带笑容地不断说些诸如“理解理解,是的是的,是这样的呢,真是可怜啊”这样的话并且跟他一起复读了起来。

不过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赫莉的父亲突然说要将女儿送来给我做侍女时还是被我警觉地发现,并及时地婉拒下来。然而,与表面上表现得如何的从容,如何镇定的不同,卡尔的内心却是如汛期的江水般难以平静。

说来,今日概是九月二十五,是“圣人事件”后的第五天。至今每夜梦里都会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对话、用的哪些穴位、又说了什么医嘱,生怕自己做错了,可又无人可以交流。压抑的情绪就这般积蓄着,哪怕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汇报说是“人血馒头”很有效果,卡尔的内心也很难得到缓解,只是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说到底,都是不自信罢了。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因此也难以宽慰卡尔的心境。

而今日也正是于这种焦虑的中醒来,耳边传来奇怪的“呼呼”声,那大概是猫喉的声音。只是,哪怕是已经听得习惯了,可这样的怪声依旧令人不甚愉快。

粗略扫视下自己的身边:猫床桌椅,窗墙柱梁,没有少些什么,也没有多些什么,一切照旧。于是便准备脱下睡衣,换身衣裳后打开窗户。

坐到惯用的椅子上,双手置于桌上。低头看去,熟悉的神官袍依旧如初识般崭新如一,仿佛时间于它无甚所谓一样,即便没有去刻意清洗也依然不留半点污渍。卡尔不得不去猜想这神官袍究竟是否是用了特殊的材料去制成的。以自己初入村落便被瞬间接纳的情况而言,仿佛从村民们未见过有人敢于伪装成神职人员行骗……

却然,就在卡尔胡思乱想之际,君子兰轻声蹑脚地爬上桌来,便吐出猫舌朝着卡尔的左手的掌心一阵快速地轻舔。大概是那日割手之时被她所偷尝了点血吧,近些日来君子兰几乎每天都会来舔弄卡尔的伤口,似乎想要再次尝些他的血液。不过,这样任性且有些畸怪的行为并没有得到卡尔的认可,单是往那缠着一圈又一圈布条且每天更换便足以让她一无所得。然而,君子兰并不会如前世吸食瘾品的患者一般沉沦眷恋。在她发现努力无用后便只是躺在卡尔手边,蜷成一团,再在一个慵懒的哈欠后便合上双眼静静地休憩起来,只是那雪白的长尾时有时无地扫着卡尔的手指宣示着她依旧清醒。

也不知怎么的,卡尔有些失望。自己所幻想的什么“滴血认主”、“前事以惘”等之类的事情根本发生。兴许人家只当自己的血有些好喝罢了,态度也不见得变得多好,甚至比起以往更为惫懒。

不过话说回来,关于惫懒这点,卡尔觉得自己应是负起些责任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都每日暮气沉沉的,哪能指望自家猫猫精神抖擞?

只道是“一时的沉沦不算什么,每个人都有,只是能不能从中走出罢了”。心怀被这样的想法所激励,自觉得该做些什么的卡尔先是望了望窗外,只见太阳初升,万物将始,自觉是一个做出改变的好时机,便轻轻拍了拍自家猫猫的脸颊,欲唤她随之而来。

出了房门后,卡尔便往后院走去。屋外的晨霜还未消去,树叶仿佛裹了一层白色的迷彩,隐约可以听见远方的鸡鸣与溪水的潺潺之音。深吸一口晨气,连整个肺部都完全浸得透凉后才将浊气吐出。这一连串的举动彻底将卡尔的倦意所驱逐。

寻来一个水桶,打水,烧煤,煮开,刷牙,漱口。如此这般将前几日完全没有认真做到的事情慢条斯理地详做一遍后,于卡尔而言,新的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却然,就在卡尔为自己的改变付诸努力之时,自家的猫猫却已经开始有些烦了,轻咬着卡尔的裤脚像是在敦促些什么。但是很明显,卡尔无视了她的意图,并且没放她离开自己玩耍或是休息的意思。就在君子兰觉得抗议无效后想要逃跑之时,她的前脚刚一迈开便被卡尔捏着后颈逮住,甚至被卡尔劈头盖脸地呵斥着要她去抓鱼来。猫猫可不答应,龇牙咧嘴得浑身炸毛起来,一时间后院乱成一团糟。不过,其中的二者都似乎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待双方都耗尽了力气,面对面着席地而坐时,卡尔方才在君子兰恶狠狠的瞪视下收起了笑容,沉声道:

“我很孤独。”

一开始便下了判决。卡尔也不顾君子兰到底听懂没懂,亦或者听不懂更好?便自顾自地说着。

“陌生的环境,一开始便是近乎绝望的死里逃生。无人知晓过去的身份,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连字都不认得,想要知道点什么都得拐弯抹角地去套,生怕暴露自己是假冒神官的身份而失去立足之地。即便衣食无忧,想要什么都会由村人送来,府库里的东西也是予取予求,但越是如此,内心就越是折磨。有所付出便有所得,这样的道理相信任何人都明白,我自是一清二楚,不敢心怀一丝一毫地理所当然之情,才觉得甚是惶恐。

而这一念头,在那日赫莉的引导下攀上了最高峰。说是一时心善想做点好事报答他们……这种事情怕是连我自己也说服不了。毕竟按当时的情况,理性而言,我是不可能答应下来这种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只是一时愧疚,便一时冲动地应承了下来。随后更是害怕被他们的愤怒所吞没,被生吞活剥了再把剩下的骨头拿去喂狗。因此,才愿意赌上性命,即便倾尽所能也在所不惜。而这之后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遭遇了后来的报复。不过,总的来说,情况还是好的。

也许……”

卡尔一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地念叨着,婉转之余,原本苍白的面色逐渐有了血色,神态也变得开朗了些许。

“……也许,我真的应该放弃对于宗教的偏见,好好地融入于这里的生活。就如先前所想,当宗教真的能够造福人类之时,不去选择信仰反而是真正的愚昧吧。人类……到底是社会性的动物啊!”

如此一番倾诉,卡尔一扫之前的阴霾,顿觉豁然开朗之余,又着了魔般,大声喊出自己的生活目标且没有丝毫的羞耻:

“决定了!我再努力两年,争取在十八岁之前过上一日三餐,吃饱睡暖,不劳而获的养老生活!”

说罢,还朝着君子兰瞥了瞥眼。见自家猫猫竟极为安分地听完卡尔的告白并深有感触的喵声应和,心中暗爽之余,结合先前君子兰的表现,卡尔不禁再度怀疑起君子兰的通灵程度。不过,这些东西在现在的卡尔看来都只是细枝末节。于现在的情况而言,可没有什么事情比起与君子兰这只跟自己拥有相同价值观,且分享了自己的最大秘密的唯一战友表示亲昵来得重要。

想要摸摸君子兰的小脑瓜,猫猫也非常顺从地配合着享受起来。如此一来,卡尔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就在卡尔沉溺于撸猫的**之中,想要更进一步摸摸她的肚子时,君子兰却猛然翻身而起,朝着卡尔的手指便是狠咬一口!

“你这家伙,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

咆哮声隐含着愤恨,颇有种被辜负信任的悲怆感。只见卡尔坐倒在地上,紧掐着指尖的近心端将血液用力挤出,再用热水反复冲洗十来次才稍安下心来去寻那不识人心的白眼猫崽子。却不想,那恼人的畜生竟早已怪叫一声便一溜烟地跑没了踪影!

“话说这个,狂犬病毒……它不会有的吧。”

于寒风中孤独自哀的卡尔不禁猜念着。

不过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在他的脑中停留多久,抛去心理负担的卡尔倒是学起自家猫猫那没心没肺的生活态度来——该来的总会来,不会来的再想也没用——如此,倒也一身轻松。

给受伤的指头缠上布条后,卡尔却没有放弃继续找自家猫猫麻烦的意图。“反正它是怎么赶也赶不走的赖皮猫吧”这样想着,便觉得这是一种不错的调剂生活的方式。不过,卡尔刚一回到屋内,并没有先见到自家猫猫,却是发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是赫莉吗?”

看着立于我门外,打扮得整洁得体,面色看上去不错的女孩,卡尔不禁回想起初时见面的时候,前后对比之余,不仅感慨到底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先前的赫莉若是算作丑小鸭的话,先在的赫莉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白天鹅了。倒不是说现在的赫莉有多么的高贵,她现在也不过是洗浴干净,衣着合体漂亮罢——估计是乡绅们给她筹来的衣裳——而是先前的样子实在是过于的令人不忍。相互对比,便生出了这般的想法。不过不得不提的是,赫莉的底子真的不错,五官端正,白白净净的,皮肤看上去也是细腻有光泽,这也就足够。

不过,即便此刻的赫莉是如何如何的令人赏心悦目,也实在难以改变卡尔对其的印象。在卡尔看来,那段记忆大概算是卡尔一生的难忘之事,而作为由头的赫莉,其形象实在是过于深刻。尤其是在卡尔对他父亲进行急救,如掐人中啊,掐内关啊,十宣放血,以及之后点刺少商放血退热这些于她而言超出常识,只觉是乱搞一气的行为时,那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神态。

废话少说,回归正题。

在见到卡尔之时,赫莉先是抢在卡尔发话之前庄重施礼,随后又神色有些紧张地开口解释:

“是神官大人的猫……”

大概指的是我家的猫听到有人敲门便把门栓给打开了,不过赫莉却没敢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的情况下进来。这般理解着,卡尔扫视着家中,最后在烛台上看到发现了君子兰。只见君子兰在感受到自家主人的视线后只是慵懒地“喵”了一声,算是应了,便没了下文。

感觉自家猫猫不是很给自己的主人面子,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好发作。在心中压下对君子兰的不满后,卡尔这才发觉赫莉的身体有些隐隐发抖。考虑到现在的天气与她身上有些不合时宜的花俏装扮,卡尔在暗骂乡绅们吝啬的同时也为赫莉的固执和死板深感怜悯。

想必赫莉已是在门口等待了许久,便是先前婉拒过,但此时再将人家拒之门外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虽然已经说是不要来了,不过,总之……先进来吧。”

卡尔的声音有些放弃抵抗的意味。主要是在赫莉的外表上便可以猜想出这大概不止是赫莉一家的意思。而得到了卡尔首肯的赫莉这下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谨慎地迈开脚步走进门来……

————

到这里,加上之前的所有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序章吧,是主角融入新世界的铺垫的完结。而在末尾的赫莉首次在卡尔的允许下踏入“神居”又何尝不是指主角打开心结正式接纳起新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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