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想——必须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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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的双腿已经麻木了。
比起正常的道路,在地震过后显得过于崎岖的道路更加难以行动。
但是,还不可以停滞于此。
“必须要……更快……要把消息带给他们……”
小小的身躯穿梭在林间,汗水已经沾湿了他的衣襟。
终于,那道烟柱在他的视野中放大了。
他松了口气,快速地撇了周围一圈,确定自己没有被跟踪。
又再度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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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让大家把食物都拿出来,开个小餐会吧——毕竟大家能够活下来都不容易。”
“导游先生,大家现在还没有得到准确消息,这么平白无故地消耗物资很不明智的!”
隔得很远,就听到了争论的声音。
墨将帽檐拉低——他很喜欢这个动作,不止能够通过减少视野将注意力集中,也能够隐藏他的样貌。
十八人……比想象中要多一些。
现在距离自己醒来,已经过了十二小时了,即使再等待也最多只有一两人会来到这个聚集点。
“没关系的……你们不了解,但这个国家有着相当先进的科技,一定能够在几天里有人救援的。”
导游指了指周围的学生们——他们大多已经饥肠辘辘,有几个已经在来的路上就把身上带的食物给吃完了,此时正盯着由一开始的几人从驿站里搬过来的食物发愣。
“导游先生!您所说的‘几天’究竟是几天?如果没有准确的数字的话……”
割则将那些物资放在身后堆了起来,选择先观望情况。
——起码,要等墨将消息带回来。
“我回来了。”
墨从割的身后走出。
“墨!你看到了吗?驿站那边的道路怎么样?”
流露出一丝欣喜和焦急的情绪,割忙问道。
“……堵了,山塌了,不可能有直升机以外的交通工具进来。”
“什么……”
割有一瞬间的慌张。
“还有……导游先生。”
墨轻轻地咬住了嘴唇——他知道此时的动作是很不明智的,但是有些话必须说出来。
“怎么了?”
导游皱起眉头。
“上回他们花了七天——直到七天后才有士兵专门进行清扫与救助。”
墨的视线扫过导游腰间的手枪,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怎么可能!”导游有些慌乱“上回地震的时候他们只花了三天就有救援队救助了!”
“……那是城市区域,就在一旁的山区需要七天——因为他们会优先救助人口基数大而且固定财产多的城市区域。”
墨无意解释资本主义如何在灾难中减小自己的损失,只是陈述着事实。
“而且我询问了一些人有关于震源的记忆的体感……这次地震的震源就方向来看,就是几十公里外最近的城市。”
“那我们……”
割听到墨的话,忍不住开口道。
“我们被困住了——被这山区。”
墨直接说出了结论。
犹豫片刻后,他接着说——
“而且,还有更糟糕的。”
他的视线看向低下头有些失神的导游。
“我们——只有一把枪。”
带着一点干涩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阵阵余震从远方袭来。
并不剧烈,也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但大地的颤抖带动了山林——山林发出了哄笑一般的声音。
墨看着惊慌失措的同学们四处找掩体的样子,抿住了嘴唇——终于忍不住疲惫,坐在了地上。
在他的身侧,割的神情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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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实际上并不会直接造成巨大数量的死亡——当然,这是相对于地震的伴生灾害而言。
余震,持枪者的人祸,以及救助不当导致的死亡——这些才是死亡的主基调。
初三五班的十八人与一个导游,围绕着火堆坐着。
一开始还有些闲聊的话题,但诞生在电子时代的孩子在失去了信号与电量之后,再没有了力气叽叽喳喳。
宁静,带来思考,而思考,带来恐惧。
“呜……”
不知道是谁在哭。
呜咽的声音加重了悲伤的情绪,艳阳高照,其下的人们却没这么阳光。
“为什么,我们要遇上这种事情……”
那个哭出来的女生,像是要开口说什么一样。
“我有一个想法,大家可以听听吗。”
但是,墨的声音很不识趣地打断了呜咽。
“你,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另一个女生有些恼怒地说着。
——人类很奇怪,有的时候,看到别人的哭泣反而能够安心下来一些……而打断别人的哭泣的,便被视作阻止了自己的安心的人,于是才会反感。
“……嘛,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愣了一下神,割意外地开口帮腔。
“割你也……”
那个出声的女生强憋下了恼怒的感觉。
“现在我们要在意的,不是余震,也不是那些暂时还没能跟我们汇合的人……”
“你说什么!”
尽管已经尽力控制了描述的方式,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感。
幸存者之一的严站起身,向着墨走来,扯住了墨的衣领。
“你在说铃他们不重要吗!啊?!”
——他的女友并没有跟他们汇合,如果不是迷路,恐怕已经……
“严!”
割焦急地站起身。
“割你丫,为什么这么护着这小子?你插过他py吗!”
“严!”
割用力将两人强行分开。
“割,如果思考的足够多的话……”
“墨你也少说两句!”
“唔……”
割一人一句将话题堵住。
“不管有什么事情,今天先休息!墨你也很累了吧!——大家都只拿最低限度的食物吧……做好最坏的打算。”
见割的态度坚决,两人也知道没法将话题继续下去,只得作罢。
——一个枯燥,烦闷,恐怖,迷茫的午后,就这么在一群人中流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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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到那一天结束,也没有第十九个同学回到这个据点。
午夜,在自己的帐篷里,墨碾转反侧。
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但是一种莫名的情绪攒住了他,让他难以呼吸。
实在是睡不着,他起身,拿起床旁边的厚壳解剖学书,走到了帐篷外边——他不是要读书,只是觉得手上有些厚重的东西会比较安心。
走到了一旁的小树林中,呼吸了一口开始密布闷热水汽的空气。
然而更深的树林中却传来了压抑着欲望的声音。
“别动,小妞,让我爽爽……(外语)”
他隔着远远的,就看到一丝金属的冷光,在月光下令人战栗。
“……”
他通体冰凉,突然感到一种悲哀——人的欲望居然可以如此之丑陋又来的如此之快。
摸了摸手中的厚壳书,他闭起双眸。
——这不是最好的机会,比起现在去救下受害者,不如明天再找机会偷袭。
尤其是受害者若是发出声音让他被发现,一切就完了。
可是……
他握紧了手中的书,不,“钝器”。
“这是我最后感性的一次……就一次。”
他絮语,好似心脏被揪紧的感觉让他感觉浑身难受。
——需要发泄。
“若是我活下来……就赌上我的性命,用理性来解决这一切吧。”
他潜行在深林,影子在月光下被拉成破蛹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