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在树叶的沙沙声中,有人影穿过帐篷的间隙。
一阵轻轻的拉链声过后,那道身影猫着腰走进了墨的帐篷当中。
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她看到了在床上皱着眉头的墨。
——以及他手上死死握着的手枪。
“……这家伙,睡觉都不愿意放开那东西吗。”
极其细微地抱怨了一声。
看起来,今晚要无功而返……
一个同样闪烁着寒光的金属物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弹匣?”
是手枪的弹匣——大概是怕自己梦中误操作,墨将弹匣放在了床边。
只要拿走了这个,他手上的枪就会变成废铁。比起冒着触碰从而惊醒他的危险,拿走弹匣显然更为明智。
“咕噜噜……”
就在这时,腹鸣的声音让她猛地僵硬起来。
——减半的供给实在是太少了。
幸好,墨只是皱了皱眉,那张白净的睡脸没有真的要醒来的样子。
她舒了口气,将手缓缓地伸向弹匣。
因为帐篷十分狭小,她不得不将身体虚压在墨盖着毛毯的身体上。
终于,将弹匣握在了手中。
“咯噔!”
她眼瞳皱缩,急忙从墨身上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在瞬间的反应中,还是抓住了手中的弹匣。
“果然来了吗。”
即使是刚刚清醒,墨的声音却带着早知如此的感觉。
“那么……是严?还是割?不,他们两个不会这么没有耐性,今天是出发的第一天的话……应该是荷吧。”
女孩——正是之前为哭泣的女孩谴责过墨的强气女孩。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每个人都有私下找我的理由——我只是布下了一些陷阱,让对话能够成立而已。”
——比起杀人,他们会选择拿走枪械。
——比起拿走握在墨手中的枪械,他们会选择拿走不在手边的弹匣……接着,只要对弹匣的子弹做一点手脚,碰到的时候子弹会引起弹簧的声音就够了。
“你的弹匣已经在我手中了,你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你已经没有威胁我的方法了!”
荷像是要确认自己的战利品一样,荷握紧了手中的弹匣。
“m1911a1。”
听到这句话的墨,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抚摸起手中的枪械来。
“什么……”
“即使是年轻人也能很好地操控的型号,现代左轮的里程碑之一,虽然不太喜欢太宽的片状准心,但我由衷认为空仓挂机是一种很帅的设计……可七发,七发实在是太少了,简直比一个父亲的五秒还要少。”
“你在说什么?!”
荷浑身上下开始冒出冷汗——在她的视线中,墨缓缓地坐起身来,双手举起枪口……将没有弹匣的枪,指向了她。
“数数看吧,倒出你手中的弹匣中的夺人性命的精灵,数数看吧。”
墨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诱使荷带着颤抖的手,将弹匣中的金属一块块地捣鼓出来……
“一……”
“二……”
“三……”
“四……”
“五……没?没了?”
无论荷怎样抠挖,都没有‘本应存在的第六块金属’。
“那么……除去我昨天对着严射出的一发子弹以外,你在这两天有听过任何一声枪响吗?”
墨昏暗的双瞳中倒映着荷冷汗涔涔的样子。
“有奖竞猜——最后一发子弹,在哪里呢?”
墨手中的枪口在荷眼中逐渐放大了,像是黑洞一样撕扯着她的意识,恐惧,无可抑制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我……你……”
只能发出呢喃……第一次,荷感受到了生命被如此近距离地威胁的感觉。
——即使没有关于枪械的知识,她本能地理解了一个事实……墨通过提前上膛,将一发子弹留在了手枪之内,就在此时,就在这里对准了自己。
连环嵌套的心理陷阱,在此处收起了杀意的网。
“我……我只是……”
在那谵妄的推论所构成的事实带来的巨大压力之下……
………………………………………………
“如果偷听够了的话,就过来吧。”
墨收拾完现场,将沾满了液体的破布随手扔在了山洞的最里侧。
“我算是见到了毁尸灭迹的现场?”
割从隐蔽处现出身形,跟着墨一同走到了山洞最外边,遥望着被尘霾覆盖却执拗地放射着光芒的满天繁星。
“别开玩笑了,原本就是为了救下更多的人而拿起的枪,如果这时候杀掉自己人就前功尽弃了。”
“……那你刚才在处理什么东西?”
理性告诉割,墨应该遇上了比较危险的情况,因为实际上墨只剩下六发弹药,但却需要控制十七个人。
——这种情况下,带头挑事的人必须被摁死。
“那个家伙没忍住害怕尿了出来,要不是她带了除臭剂,我都有点想让她用血腥味把那个味道盖下去。”
“……你真的不处理她?”
“怎么?你想我处理她?”
“如果我是你,我会。”
割答道。
这是理性所得出的结论,一如墨进山的决定一般。
但是——
“割,所谓的理性,即使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也不止有杀而已。”
墨握紧了手中的枪——两人的理性的对话,却建立在一方对另一方绝对的武力压制上,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就跟你没有杀掉那个导游一样?”
割昨晚去救那个女孩时,周围并没有导游的尸体——虽然因为女孩一直哭而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陈述,但导游很可能没死是真的。
“他确实有取死之道……但我绝对不能杀他。”
“即使他在你面前打算强你的同学?即使他是趁火打劫?”
割皱起眉头,握紧拳头。
“看”墨露出一丝苦笑“你可不太理智了。”
他将手指指向天空“猜猜看,有多少颗星星是监控着我们的卫星?”
割抬头看向天空,漫天的繁星如同灰布块上的细碎钻石,放射着光芒。
“这个国家的科技很强大……我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他们有资源监控,但没资源救援?”
墨提出质疑。
“这是可能的,毕竟两者需要的资源完全不一样——除非是跟这个山洞一样极端隐蔽的情况下,否则我必须在被监控的前提下行动。”
“先不说强未遂的定刑,光就是出手的人是我这点就是大ng……即使对方持有手枪,但杀人还是太过了。”
“不,不会的,最多最多算是防卫过当吧。”
“我偷袭的时候首先夺下了他的手枪——在这个前提下,对方不属于持枪者了,所以没法杀掉。”
墨接着论证。
“更不用说如果我们在异国他乡被抓捕,定罪很可能被加深——媒体会将错误归咎于少数人,而舆论会引起宣判的变化,anti-ideology 所带来的的舆论效应和地震的灾难结合在一起,我们应该会被出乎意料的重判……甚至于将你们定罪为共犯也不是不可能。”
“选择让某人去死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要让一帮人活着却不容易——为此,必须放弃一些不得不放弃的仇恨。”
墨的论点没有得到割的认同。
“……整件事情考虑下来,我会觉得你在规避杀人这件事。”
割转过身,直视着墨。
“我不否认。”
“但如果真的有必要时……你能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