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天光刚刚从东方透出来。
因着饥饿而早起了零零碎碎的几个人,在山洞边缘发现了正在看日出的墨。
“……醒了吗?”
尿骚味这么短的时间是去不掉的。
昨天回到帐篷中之后墨就发现了这点。
于是,根本睡不着的他就带着手枪来到了山洞的边缘,静坐了一晚上。
在几个早起的人之中,赫然有着荷的身影——此时她面色僵硬而潮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一般。
墨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荷本能地就护住了裙角。
“……”
墨摇摇头,只是示意所有人先把早上食物分量(减半)摄取了。
“今天我们要去找些东西吃……但我不会行动,我只会留在这个山洞里——你们谁有采集食用植物的经验的,大可以去多找一些食物带回来。”
墨倚着石壁,把守着这石洞唯一的出口。
他的角色对内是领袖,对外是守卫,无论哪个角色都不允许他乱跑。
“但记住……别把任何不该带的人带回来。”
他强自压抑住来自脑海深处的疲惫与饥饿,随后陷入了沉默,仿佛化作小小的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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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们的卫星观测在山区的浓雾下几乎没法进行。”
这里是N0SA的一个分部,负责用天空之上的眼睛观测这次地震的幸存者。
“总之先把城市里的暴徒给处理了……我们没时间先管山区里的事情。”
“那山区里的游客怎么办呢?海那边的国度向我们发出了申请,要进入山区救援。”
“只怕他们运来的东西不止救援队——他们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总之先驳回,告诉他们我们会尽快进行山区的搜救。”
“可要是没点行动的话,舆论上……”
“——这是神所守护的土地,神会保佑他们的。”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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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
祭礼默默蜷缩起了身子——光着身子看监控还是有点受凉吗?
她抬手将堡垒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周围的血迹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蒸发得差不多了。
一旁,莲已经睡得死死的了。
“昨晚玩的还真是重口啊,这个真的过的了审吗……”
毫不在乎地打破了次元壁,神明将视线转回,投向监控中的墨。
“……虽然你也很棒,但是我的一生只会献给莲呢——”
近乎于呢喃地,说着作为神而言绝对不能说的话。
“我很不想对你抱持恶意,但是——如果莲这么向我许愿的话,也没办法,对吧?”
这是,狡猾的说法。
并非属于“神明”,而是作为莲的“恋人”的呢喃。
之前樱的未来预知也好,昨晚让莲看到墨所说的话也好,绕过规则,一次又一次地挑动莲的神经——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莲说出那句话而已。
【想要杀死墨】,只要莲开口,祭礼就一定会……祭礼才能够做到。
少女在神明的规则里行事,不得不绕过许多的限制来隐晦地传达着意义。
——不想背叛,只想跟莲在一起。
即使是这么简单的意思,在神明的法则内都无法做到。
因为神必须是爱着所有人的存在,即使在心中有着地位较高的人(莲),也不能擅自放弃自己所不想见到的人(墨)。
透过冰冷的,名为视野的帷幕一次又一次地将棋子摆在正确的位置上,跟名为世界的AI对弈着……人性在消磨,即使无论多少次将自己的身体限制为人类,人性也逐渐地消磨,化作历经千年的沙,崩落,毁灭。
只是,与凡人无异的,同等的悲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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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又这么过去了。
墨数着呼吸,集中精神以减少能量消耗,中间因为吃饭而断了一次,约莫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外出的人才逐个回来了。
割没有相关的知识,只能在帐篷周围偶尔活跃一下气氛,时不时看着不远处仿佛跟岩壁化为一体的墨,见对方没有异动,才不知安心还是放弃地叹着气。
“我们回来了!”
有的人拎了些蘑菇,有的人则摘了蔬果——虽然地震将区域破坏成了四分五裂的样子,山区该有的资源还是暂时不缺的。
祭礼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伸手示意对方将食物归于一处。
那之后的几个小时里,陆陆续续有人回来。
晚饭是采集到的食物——分量不太乐观,尽管现在还够,但随着时间推移,区域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少。
没有人第一个开口,只是在分完食物后多少犹豫着动了手,开始摄取营养。
有人根本没法适应果子的味道,却强自咽了下去,也有人担心自己过敏而放弃了自己的食物份额。
直到半晌,见墨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割才开口道。
“严……他还没回来吗?”
此时,在黄昏的光下围坐的,只有十七道人影。
“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山洞外传来。
墨皱了皱眉,看向洞口的方向。
严抱着一些食物,身后跟着一个壮硕的身影。
“嗨!朋友们!有想我吗!”
是“武”,班里平时最大个子的,初三就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此时虽然两天滴水未进,却依旧健壮。
“哇!还有食物哎!”
他向着一群人走来,壮硕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阴影掩盖在所有人身上。
也不管给自己带路,此时好像在一旁思考着什么的严,他一点也不犹豫地坐在了食物旁边,挤出了一个身位,将手伸向一个果子,随意地嚼了起来。
“武,这是别人的食物份额。”
墨皱起眉头。
“我都饿了两天了!救急救急!”
武毫不在乎地接着吃了下去。
墨瞥了一眼严,他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
“抱歉,回来的路上虽然我已经给了他一些吃的,但是……”
“砰!”
“啊啊啊!”
子弹的声音,惨叫,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墨看着扭曲着捂住右臂,同时用不可思议的惊恐眼光看着自己的武,眼神毫无波动。
周围的人几乎乱成一团。
只有墨的声音依旧如此清晰。
“严”
他的声音在身形僵硬,甚至没来得及放下食物的严耳畔响起。
“严,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尊重我?”
“……”
在流下冷汗的严的身边,墨抚摸着尚在冒烟的枪管。
“我知道你在林子里遇见了武,有武的个子保护你,你根本不需要跟我们这帮弱者在一起。”
墨的眼神幽深而空洞。
“你根本不需要跟我们这群藏起来才能勉强过活的人生活在一起,倚仗着武你能在绝大多数的武力冲突中获得胜利,坦白说吧,你根本不需要回来。”
他又一次将枪口对准了武,这次是脑袋——黑洞洞的枪口让武将那之后的一切呻吟声音都憋了回去。
“现在你带着武来找我,与我们去驿站有什么分别?”
他的话让周围的人哑口无言。
“我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我们回驿站所可能面对的最难堪的后果。”
他的声音带着冷漠,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严,这是你犯的第二次错误——你想的不够多。”
在所有人的沉默中,墨,走回了岩壁旁,倚着岩壁坐下,不再去管乱作一团的众人,开始嚎叫的武和原地虚脱一般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