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下命令吧。”
夜色真美,与这场暗杀正配。
“……”
队长用余光瞥了一眼吕,这个几乎步入中年的狙击手。
——他一身军装已经磨得有些破损,常年的南征北战让他的精神磨砺得像是一把狙击枪一般,冰冷致命。
“下一次对方的落单的目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如此简单地靠近我们演习的地点,天知道下次他会出现在哪里。”
队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鼻前的草叶被呼吸搅得摆动。
沉默一秒,随后拿起手中的望远镜,测算风向,测算距离。
耳机里传来了莎莎的特定电码,质问着两人的停滞,但是……数秒,只需要几秒就够了。
试射在刚才的演习中完成了,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若是错过便没有下一次了。
——虽然没有申请命令,但已经赢得了这次机会,也就是一些流程的问题。
吕感觉指尖有些冷,随后,冰冷的感觉攀上脊梁,最终扩散到全身,然后化作了如往常一般,却更加敏锐,能够感知到风吹草动的极静感。
杀意——那是,属于狙击手的杀意。
内敛,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一切都只是为了毒牙扑杀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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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呜……”
白色的神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毕竟轮回了上千次,就连她也有些疲惫,到几百次之后她就懒得根据看到的未来规划约会行程了,走到哪里算哪里。
(但是,明天还要接那个孩子吗……)
祭礼沉默着,心中的抗拒依旧隐隐约约。
如果,明天不会到来就好了——稍稍产生了这种想法。
——明明已经逃避了上千个日月,却在意识到“无法永远逃下去”的瞬间止步。
“……”
走着走着,身旁的莲突然停下了脚步,飘动的黑色道袍让祭礼侧目了一下。
“……微妙的杀气?”
莲稍稍偏头,微微皱起眉。
“哈?”
——这荒郊野岭的?
祭礼没有反应过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莲的眼瞳皱缩起来。
“小心!”
——被推开了。
被推下了山路,风和树枝剐蹭的声音吱吱呀呀,犹如婴儿初啼。
——但比那更
“啪!”
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传来。
在纯白的少女面前,死亡突如其来地降临。
在狙击镜内,狙击手露出一抹麻木的狠色。
同是初秋,同是这样的夜晚,他们之间的地位却互换了。
【已有之事,势必再有,已行之事,势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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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既然是你收养我的话……哥?”
“别叫我哥……会让我想起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妹妹。”
“那……爸爸?”
“别,你还是叫我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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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那是,无比普通的一日,吕回家,打开门的瞬间。
“欢迎回家。”
那是,无比普通的,祭礼迎接他的声音。
祭礼因为被收养的恩义,自己提出了要帮助吕做家务和帮助她的妹妹走出家里蹲的困境——后者似乎总算有了些进展。
他们俩已经混得很熟了,这个在邪教中出生的孩子有着意外恭谦温驯的性格,与自己的妹妹仿佛年龄,爱好学习,同时也对自己的妹妹有着好感。
——祭礼,就像是吕的另一个妹妹一样。
吕时常想着,若是对方跟自己真的有血缘关系就好了,可能不会是现在这样稍稍有点隔阂的样子——每次看到二人混在一起的样子,他是担忧又高兴。
高兴于品有了同龄的朋友,担忧于祭礼会变成品的样子。
但今天,一切似乎有些不一样。
“……血腥味?”
一打开门,粘稠得仿佛油膏一般的血味冲入鼻腔,让吕原本因为回家而有些放松的精神紧绷起来。
“祭礼?”
因为刚才听到的,回应的声音是祭礼的,吕尝试着呼唤了一声。
“嗯,是我。”
平静的声音,平静到甚至有些令人恐惧的声音。
“咚咚咚!”
大踏步冲进了客厅,迎接吕的却是一副地狱般的光景。
双手沾血的祭礼和……一个脸到肩膀的皮肤被剥下,血肉模糊,甚至无法看出面目的尸体。
“哥,你回来啦。”
“别叫我哥!!!”
吕咆哮着冲向了祭礼,意图将其制服。
“啪!”
但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身体停滞了——无论怎么向前,都只能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用绝对不符合力学的姿势固定在半空中。
“你……”
“这就是……力量的‘发芽’吗?”
面前的祭礼握了握手掌。
“有了这个力量的话,无论是复仇,还是支配——都能够做到吧,绕过规则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没能理解的话语,从面前的白**孩口中说出。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给了你住处,给了你活下去的资格,给了你家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妹妹!”
吕近乎于哀鸣一般质问。
“……”
祭礼眨了眨眼,用不可思议眼神撇了吕一眼。
“没发现么(小声)……也是,我们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不是么,你甚至连了解我都做不到。”近乎傲慢的嘲弄,让人无法联想到平时那个温驯的女孩。
——呵,‘我的’妹妹?品原本就不属于任何人,而属于自己啊。
祭礼,露出了让人心寒的微笑。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啪!”
她打了一个响指。
【她没有活过了。】——神明如此残忍地宣言。
而在吕没能理解的瞬间,一切杀人的痕迹都消失了。
血迹消失,尸体消失,一旁祭礼的双手也一干二净。
“啊……啊啊……”
与此同时,吕身上的束缚也被解除了——他第一时间向着祭礼挥拳,却被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那双小巧得握不住长筷子的手,却将从军多年的兄长的手捏住……然后轻而易举地扔在一边,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
站起身来的吕,怨毒地看着祭礼,而祭礼仅仅只是平静而疏远地微笑着。
吕颤抖着,盯视着祭礼,走到了自己的妹妹的尸体消失的地方——可是,无论她怎么摸,沙发上都没有了任何东西,属于尸体的痕迹已经一点都不剩下了。
“……我说了,她没有活过了。”
“滚!!!”
吕抬起了盘桓血丝的双眼。
“已经够了吧!你已经羞辱我到这个程度了吧!——滚啊!我不想看到你!”
祭礼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随后在身侧轻轻画出一个传送门,向里面走去。
“我会……杀了你的。”
身后轻声的呢喃,传入了她的耳畔。
她身形微微停顿——随后无言地,走进了传送门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