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自己还是做了——
品已经无意再提起其中的经过……究竟是世界在排斥祭礼,还是祭礼本人便是拥有如此命运之人?
沾上鲜血的双手被洗净,心中的污秽却永远无法洗净了。
品感觉有些冷。
——在一旁,祭礼的尸体就这么摆在温暖的床铺上。
依旧是初见之时,那洁白无瑕的模样。
【这是最后了——自杀的人是没法上天堂的……我虽然不信这个,但我却希望你来终结我的生命。】——她的话还在耳畔。
品还有很多想要对她说的话:我已经能够出门了,所以跟我一起出去玩吧——我想要再看一次烟火,所以跟我再看一次吧——我还有很多想吃的东西,你做的白粥真的很淡很难吃,所以我们出门多吃几家吧……
但最终,这些东西,在面对尸体的时候,一句都说不出。
品想哭,却觉得自己没有哭的资格。
明明每个环节都是符合逻辑,也符合道义的——那么为什么,最终的结果却如此令人悲伤,令人难以接受呢?
品质问着自己。
“一定是……一定是她的想法有所偏差吧。”
不愿意接受这种理智所带来的伤害,品抿着嘴。
——如果说,所谓“为了大多数人的安稳”的想法,会导致祭礼的死亡。
那么……一定,“为了所有人的所有”才是正确无误的想法吧。
可是,自己没有这样的力量,没有达成这个夙愿的力量……
“不对。”
品第十七次洗手的间隙,恍若惊醒一般抬起头——她那煞白的脸倒映在镜中。
——【自我认知】
“………………………………对啊,还能这么做。”
品盯视着镜面——那个名叫“品”的女孩,正倒映在镜中,眼中燃起了名为疯狂的火焰。
——她的身形与祭礼相仿……说不定做得到!
“咔嚓!”
——注意到的时候,镜子已经碎成了块状。
品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卧室,来到了祭礼的身旁。
桌面的水壶被打翻在地,但品已经无暇顾及。
品将桌子夹层中的小刀取出,将颤抖的手强自稳住。
——如果没记错,今天是哥哥回来的日子……必须要快!
当她将小刀伸向祭礼的脸庞,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疯癫的想法——如果失败的话,她一定会被送进监狱,甚至精神病院吧。
只有一次机会——这份窃取神之权柄的机会,只有一次。
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紧张使得该死的病症开始发作起来——千手千眼的天使与模样奇诡的恶魔,在她的视野中翩翩起舞。
“滚开!现在不是你们……”
原本想要用痛击自己脑袋的方法稍微取得清明——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祭礼的尸体上,那一身的道袍。
视野中的阴阳鱼,道袍的饰品的图标,快速地旋转起来……事实上它没有旋转,一切不过是病症带来的假象。
道袍的其他部分也像是化为了道教白须的道人,在品的四周飞舞着,干扰着她的注意力。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品见到此景,却狂笑起来。
“对啊,我怎么忘了你?——如果说她是神的种子,我也是千年一遇的病患才对啊!”
——如果说,世界上有神,那么其关联者,必然是祭礼,与品。
他们本就是同一源流所导向的不同支流。
——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将支流的形状,模仿成另一个!
她谵妄地笑,手中的小刀狠狠地挥下!
……………………
当一切结束,一个“祭礼”站了起来,走向了浴室的镜子。
但,凡是对"人"这个概念有些印象的,都不会认为面前的“某物”是人类吧。
新鲜剥下的脸皮,一直蔓延到肩膀处,防止了边角处溢出的血液……但却不能遏制地从七窍流出猩红的血液,可怖而疯狂。
“内部”有什么东西开始鼓动了。
——但,还不够。
祭礼抬起头,看向一片片化为碎块的镜面。
镜中倒映的自己,歪歪扭扭地穿着白色的道袍,比起道袍,更像是哀悼用的白衣。
明明是扭曲到不可救药的模样,但只有一点是确定的。
“我的老朋友,我还是第一次主动唤起你吧。”
——不同于超能力的,一种鼓动。
【宗教眩晕】,被品主动唤起了。
身上的白袍开始扭曲,周围道士的经文念诵的声音不绝于耳——呕吐的感觉,恶心的晕眩感,冲上脑袋。
“啊啊……我所做的,一切对你这个老朋友的忍耐——一定都是为了今天吧。”
用在地狱的油锅中忍受煎熬的毅力,品面对着这份目眩的幻觉。
抬起眼睛——在那无数的碎片中,寻找着“自己”。
——一个一直家里蹲的混蛋?不。
——一个无法阅读任何宗教相关典籍的废物?不。
——一个生活中充斥着幻觉,难以生活的孤独症患者?不。
品握紧了双手,即使疼痛钻心,连自我的概念都开始模糊,也没有松手……不如说她甚至用意识推动着自我概念的削减。
感到依旧不足以完成“成为他人”的品,将手插到了镜子的碎片中,钻心的疼痛让她的幻觉更深一层,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般,冲入了意识的最底层,利用这份病变的精神……
“啊啊……啊啊啊啊阿!!!!”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咆哮声,在幻觉中响彻。
——我是,被神垂青之人。
——我是,神的种子!
——我是,立下誓言拯救所有人之人!
“我要成为……不”
祂的宣告,响彻在天空之下。
“我的名字——是祭礼!!!!!”
——从那天开始,品,被如此称呼的女孩,死在了房间内,死在了永远没能踏出一步的房间之内。
于是——神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