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滑落，杀气迸发。
白君烨在刹那间忘却了呼吸。真真假假，他看过无数美的脸庞。
她们或华美或绮丽，或英气四溢或柔嫩似水。她们的眼眸如雨后春山如水波凝聚如冰山消融，眉宇如寒山远黛如柳叶舒展如新雪初降，看得人忘乎所以。可是这记忆里的一切美丽，在眼前的女孩面前却微不足道。
他无法动弹。
不知是因为看着世间至美无法呼吸，还是因为杀气弥漫被震慑得无法行动。
但白君烨很快知道了答案。
是后者。
因为——莉莉雅也无法动弹！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白金段位，可是主角啊！
白君烨看着眼角一动不动的莉莉雅，心里愤怒地咆哮道。不只是莉莉雅，连另一个主角，逆风枪薇薇安，此刻也是几乎无法动弹。
她们的全身都在颤抖着，似乎在为突破杀气的压制而挣扎。但那种程度的关节微动，在白金段位面前跟动不了没有任何区别。
白君烨仔细观察四周：不只是两个主角，包括风妖小子、神族哥哥、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无法动弹。他们之中少数几个能像薇薇安或者莉莉雅那样动下关节，但大部分人连这个都做不到。再这样下去，只有一死。
“那些家伙……”薇薇安的喉咙微微蠕动着，眼睛瞪着窗外的黑影。他们还站在远处的山峦上，杀气却已经传到了这里。
那些不是甲胄骑士。
更准确地说，不是人类。
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面貌，但白君烨只从月光下的外形就能看出，他们和人类不同。有些背后长了巨大的羽翼，有些头顶长有尖锐的犄角，甚至有些体型是普通人的好几倍大，手指都比白君烨的大腿粗。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杀气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只留下那个白红舞姬，仍然在翩翩起舞。刚刚那些敲出爆裂般鼓声的鼓手们，现在跟白君烨一样一动不动。
只见她脚底聚起了白色的烟雾，轻轻一踩，居然腾空而起，仿若东方传说里的神女。少女脚踏水云波，拉着纤长的衣襟和裙摆往高空冲去，留下一道道螺旋般的烟雾轨迹。如果不是出于这种绝境，白君烨真想赞叹一声世间绝美。
烟雾愈加弥漫，宛若海潮般变幻莫测。少女踏浪而行，在半空中如蝶舞翩跹。此刻她是神女是仙人是绝世舞者，越过涛山浪海，舞过天涯海角。骑士、黑影、宾客、主人，都在看着她的舞蹈，一舞之间世事化云烟，沧海化桑田。玉山千丈崩裂，波涛万顷冰封。
像是过了很长，又像只是刹那之间，少女已经到达了明镜宫内的最高点。她轻轻转动这身体，将女性身躯里一切的美好都表现出来，然后——旋转着坠落！
就在同一时间，炽红的凶光从黑影眼中泛起，朝着宾客们突刺！
他们扇动起背后的翅膀，瞬息之间便飞跃了宽广的湖面。
——来了！
白君烨有种想闭上眼睛的冲动。要是可以动，他早就跳过去抱住莉莉雅了。但现在，他只能看着剑刃往莉莉雅逼近。
可他终究还是没那么做，毕竟闭上眼睛只会让自己死亡率升高而已。
这时他才发现，被瞄准的，都是刚刚大杀四方的强者们。剑刃从他身旁划过，直刺莉莉雅和薇薇安。
然后，莉莉雅动了。
她在刹那间格开长剑，踢开黑影，然后，一剑刺往刚刚落地的舞女！
几乎是同一时间，薇薇安也动了起来，躲开攻击的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往舞女刺去。
金铁交鸣的刹那，星火四溅。
白衣行者和韩风涛分别挡下了两人，少女依旧轻轻舞动双臂，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旖旎的轨迹。
“这家伙……”莉莉雅怒目圆睁，手上分外用力。
“没有必要，莉莉雅阁下。”韩风涛轻声安抚道：“试炼已经结束了。”
莉莉雅愣了一下，发现黑影们的身形变得越来越虚幻，眨眼间已消失不见。不只是那些怪物般的黑影，连同那些披着闪耀盔甲的骑士们，也都在逐渐虚化。那些被骑士和黑影们刺穿或者割伤的伤口，也都在消失不见。
只有莉莉雅腰间的伤口，依然鲜血横流。
因为，那不是黑影刺穿了她的腰间，而是她为了能缓解杀气带来的恐惧，自己划破的伤口。同样的伤口，也存在于薇薇安的侧腹上。生死关头，两人选择了同一种方法来缓解自己的恐惧。
看到那远远凌驾于自己存在时，只有痛楚带来的求生本能，才能让她们心中的恐惧稍微缓解，获得行动的能力。
乐声与杀气淡去，仿佛不曾出现过。少女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幽幽地唱道：
“风雨凄凄，雀鸣喈喈。未见君子，心何不忧？
风雨潇潇，雀鸣胶胶。得见君子，心何不悦？
风雨如晦，雀鸣不已。既见君子，心何不安？”
她唱的是等待思念之人前来的少女的心绪，变幻不定。尚未见到之时，看着眼前的风雨如晦，听着鸟雀鸣叫，心里总是烦忧。见到他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满心欢喜。可是眨眼之间，心里却又感到不安，似乎毫无理由。
这首古歌朴素而直白，但由少女在这天涯海角的地方唱起来，却有股虚幻而缥缈的韵味。
白君烨瞥了一眼骑士们最后的幻影，轻叹一声道：“如果真有人能越过这万水千山来此相见，倒也算是其心赤诚了。”
没想到少女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对着他轻轻点点头，退入幕后。
最后一点回音消失在宫殿内，黑影和骑士们也就不复存在。似乎他们只是千百年来流离的幻影，被这盛大宴会的流光溢彩所吸引。当歌舞不再时，他们也就烟消云散。但那被掀翻的桌子，被剑气切开的地毯，仿佛又在告诉众人，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韩风涛对着莉莉雅和薇薇安轻轻躬身行礼：“正如两位所察觉的，这一切都是被‘蹈海之舞’唤醒的昨日魅影，恭喜两位通过试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