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您好。”
我并不知道我是怀中什么样的心情来敲开这栋公寓25层的一个房间的门，无论是左手的贺卡，还是右手的一支康乃馨，都显得那样无处安放。
组织好的所有语言在对方开门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是似乎对方看起来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的样子，围着的围裙也没有丝毫污渍的痕迹。
“请问，你是？”
“啊，嗯，尹阿姨，您好，我是，苏凛同学的朋友白杨。”
房间里似乎比想象中的简洁，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家的感觉，恐怕旁边的邻居也不会感受到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
在别人家东张西望并不是好习惯，尤其一想到这里有整整25楼高，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重力，遵循着地球核心的牵引，来一个自由下落，甚至可以看见20层的一家人正在吵架的场景，当然飞鸟是不屑于来观看我这个自由下落物体的。
“白杨同学，喝点水。”
“砰”的一声，直到玻璃杯与桌子接触，我才好好的降落到地上，回过神来，开始组织语言。
“谢谢，阿姨，昨天我在苏凛同学留下的一本书里，发现了这个。”
康乃馨被我扔在杯子旁边，混合着热气弥漫，我有好好的编出理由，将贺卡交给她，像我这样不着痕迹说出谎言的人才是会下地狱的。
苏凛是在她生日前一天死的，所以就算是提前写好了贺卡，也说得过去。
“啊，这个是？”
她接过贺卡，打开之后，我知道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妈妈，生日快乐！”。
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颤抖着手握紧贺卡，我不知道是否该抬头看清她的表情，但是听见声音，或许她正在哭。
即便两年过去了，但是作为母亲，或许永远无法忘掉自己失去的女儿，青年丧夫，中年丧女，即便现在是大哭，她依旧是坚强的，她活着，或许承受着他们死去的痛苦。
“谢谢你，将这个带给我。”
“没关系……阿姨，苏凛希望你坚强的活着。”
斟酌着言语，我终究还是说出了多余的话，所谓“爱”，到底算是什么，它是否能够如此支撑着一个人，所谓的负重前行，也只是因为她身后有需要保护的人，得知丈夫出意外的时候，她大概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吧，我的妄加猜测什么都不是。
“阿姨，我先走了。”
她只是一直抱着照片，似乎我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我大概是恐惧着什么，想要快速离开这里，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丈夫离去时坚持下来的，也不知道她又是如何在苏凛离去时坚持下来的。
但是走到门口，我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尽管她并没有抬头看我，但是有句话，或许我还是得带给她。
“苏凛她爱着你。”
这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没办法拯救任何人的我，只能看着所有人承受痛苦。
……
“请问，您是尹阿姨吗？”
但是对方并没有像我在门口时想象的剧本那样发展，对方明显的惊讶，都在告诉我，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找尹依？你是谁？”
对方态度并没有因为我是个高中生模样而有丝毫的放松，反倒是握紧门把手，并不打算让我看清屋子里面。
“啊，我是以前苏凛的朋友，白杨。”
“你找尹依什么事？”
“我在苏凛同学留下的一本书里发现这个，似乎是要交给尹阿姨的。”
不过对方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放松这样类似于盘问的情绪，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另外一只手上面的康乃馨。
“她不在这里。”
看样子两年前的地址并没有什么准确度可言，不过这也并没有出乎意料。
“那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我想将这个好好交给她。”
“哦，我带你去，正好我也要去。”
她随手直接关上了门，我还是没有看见房间里面是否和我想象的那样，简单明了的一个家。
自由落体到了地上，再以音速到目的地，这一路上并没有给我什么时空来去思考。
“这里？”
已经来到了郊外，黑白色的气氛让人十分压抑——墓地。
所有的人被这样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去，白色的盒子像是被人特地的安排好的一样，生前不能整整齐齐按照秩序，现在总算是可以完成这个理想了，所谓的坟墓，永远都是被误解的，有始有终，这便是终，但是我突然想到，某一天，我也会在这里的某个白色盒子里排列得整整齐齐，就感觉到莫名的恐慌，脚步也不由得加快跟着。
我和她只是站着其中一个墓碑前面，照片上面的人也有几分苏凛的样子，准确点说，应该是苏凛有几分她的样子，上面的名字也说明了里面躺着的人的身份。
“她就在这里。”
不过她并没有给我解释什么，只是拿起旁边的香，点燃之后拜了拜，我犹豫着是否应该将手中的贺卡和康乃馨放上去，毕竟不会有人带着康乃馨到墓地来。
“苏凛自杀的第二天，也就是尹依的生日，她在那天跳楼自杀了。”
似乎是在阐述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她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或许的确，这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是我自己回答自己的提问，她是没办法坚持下来的。
所谓负重前行，一定是因为身后有需要保护的人。
“东西，放上去吧。”
放好了东西之后，似乎对方并没有继续和我说话的表现，之前想好的所有话，我根本都说不出来，我转身准备离开。
“抱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大概是因为我会将这件事告诉苏凛，或者是悲剧一样的事实促使我离开，或许是面对死亡这件事我太无能为力，总之，大脑夹杂着渣滓。
“她在遗书里，还很期待着苏凛将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活着的人才是真正承受着死去的痛苦，我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苏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