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汽水瓶里看见了她。
果然,就算是临近九月,夏天也不会离开吗?外面路边的绿化树上面到底趴着多少只蝉?哪怕是到楼下那快递的距离,都逃不开,总之是该用搬这个词更好吗?
我尽量在电梯角落蜷缩着,短裤和拖鞋,给别人留更大一点空间,反正我也不认识这栋楼的其他人。
打开门就好了,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老姐。”
“嗯……。”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将快递靠在鞋柜旁边,正打算稍微歇歇,但是刚到客厅就看见她似乎,在玩什么游戏?
“我在挑战不离开沙发就拿到可乐!”
她努力的向沙发外面伸出身子,伸出手想要触碰到桌子那头的可乐,但是手指只能停留在桌子一半的地方,怎么看都还是有很远的样子,但是她似乎并不想好好坐起来就能拿到的,想要帮她拿过可乐,但是我突然想到,不仅是双腿,双手也无法支撑住她的身体吗?所以也无法独立坐起来。
我知道,医生说过她的身体器官会慢慢衰竭,无法支持住她的身体,但是我还并没有意识到会这么快,会这么严重。还是应该在医院才好吗?
紧咬住牙齿,将眼泪忍住。
“给,可乐。”
“游戏挑战失败了吗。”
她并没有什么游戏失败的气馁感,反倒是很开心的接过我手中的可乐,表面冰凉的水汽传到手心,她将可乐贴在自己的脸上。
“喔,好凉快!”
汽水瓶随着她的手滚到她的额头上。
“可乐色的老弟!”
深色的汽水遮住她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汽水里面。
“汽水瓶里的老姐。”
“不过这样的话,等会儿可乐就不好喝了。”
我拿过她手里的可乐,帮她打开,里面的气泡由下而上,顺着杯子的墙壁发出奇怪的声音。
她接过去大口大口的灌入口中。
“哟,小二,再来一杯!”
杯子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总之这个形容很奇怪。
“是是。”
大喝了几杯可乐之后,今天最后一丝余热也总算是消失了。
“那个,到了。”
我指了指门口处的大件快递。
“嗯,现在快递都这么快的吗,才半天。”
嘛,毕竟是同城了的,但是我并不想说这句话,今天早上,她突然说起轮椅的事情,我知道昨晚上她哭了很久,是为什么,大概是已经清楚的了解到自己身体的现状,无法行走,无法奔跑,无法凭借气势什么的而改变,所以不得不接受,该用什么语言安慰她?我只是一直待在她房间外,直到深夜哭泣停止,她慢慢睡着,我才进房间去给她盖好被子。所以她今早谈起轮椅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多问什么的打算,在网上订购也有快速的送到,但是,我TM的又怎么能有勇气将她抱上轮椅!
手指使劲的握在一起,眼神也不敢再触碰她。
“那就试试吧。”
“嗯。”
可是我并不能自顾自的悲伤,因为说不定我们等会还要一起出去散步呢。
因为是便携折叠式的,所以组装并不会麻烦,即便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玩意。
“可以把这条可爱的毯子也放在上面吗?”
“嗯,当然。”
这条毯子也稍微有点年头了,毕竟是几年前的产物,很不好意思的承认这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之一,似乎有一直被她使用着,这点让我对自己以前的品味稍微放心了一点。
越来越轻的身躯,像是棉花一样,我想,一不小心松手的话,她可能就会飞走,所以我尽力抱住她,但又害怕力量过大,会碎掉。
“嗯,挺好的。”
她左右环顾着,慢慢挪动着身体,寻找着最合适的姿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我们出去散散步吧,用这个。”
她笑着看着我,指着自己坐着的轮椅。
我并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来出去走走,就算是这栋楼,这附近,并我们熟悉或者认识的人,但是如果是对门,或者同一层楼,或者小区门口的大爷,或许会被认出,“啊,是那对姐弟”这样的,或者是“为什么她会坐在轮椅上”这样的,比起她,我更害怕。
“嗯。外面也不怎么热了。”
但是我并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毕竟新鲜空气是对病人好。”
她说自己是病人吗?
所以就算是在电梯里,我紧握着推手,注意着旁边那对母女不经意间瞄过来的眼神,或者从在楼道口迎面走来的年轻情侣,小心翼翼的为我们让行。
那份特殊感,几天前是从未体会到过的。
我偷瞄着老姐的神情,她似乎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对于出门散步这件事依旧很开心。
“其实我不在意哦。”
“嗯?”
所谓的儿童区,果然就只是沙坑和少量玩乐设施吗?当然这也是小时候我和老姐最喜欢的地方,不过似乎小孩子稍微有点吵闹,果然还是到公园散步更好吗?
“无论别人怎么看我,从我知道自己的病很难治好的时候,就猜想着今后的生活会有多么困难,或者是多么特殊,但是无论怎么样,到最后都觉得,再怎么样我家老弟都不会丢下我,对吗?”
并没必要用着疑问的语气,因为我的回答都只有那样。
“嗯,当然。”
我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
她拉了拉我的手,我看着她,她似乎是在示意我蹲下来?
“怎么了?”
我刚蹲下来却被她突然抱住头,在外面我这么大个人,还被自己老姐这样抱着的话,说实话,我也是很害羞的。
“反倒是你担心过头了,这几天晚上你都守着我的,没有好好睡觉吧。”
明明我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进去房间,在她醒来之前就出去做饭的,为什么会被发现。
而且,怎么能不担心,毕竟……时间并没有多少了。
但是这样的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当我想到我身边的她就要死掉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慌张,恐惧,想要死,连该给谁打电话都不知道,各种各样的心情夹杂在一起。
“话说,我们现在这样抱着,像是情侣吗?”
即便她说出这样的话,但我还是老实的将手环过她的腰,也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