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下路线,发现从学校到案发地只需要一辆公交便可达到,不过最近的车站离学校也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也没有其它便捷的交通工具,我和易钏雨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徒步前去。
本来是想打出租车去的,要是在我们到达车站前的那一刻能打到的话。
我的学校位于乌米市F区的大学城中,但周边的商铺少之又少,绿化带和结满蜘蛛网的路灯几乎占满了整个街道。如果想找间规模稍微大点的饭馆,也必须要走上二十分钟的路程去就近的住宅区。
一到晚上,马路上即使有三五成群散步的人也会被周围的环境同化得静谧,除非是提前预约好的车,不然连轮胎的印子都很难见到。
突然有点怀念小时候拉客的三轮车了,不过为了市容和安全,也只能把这道不知道能不能称为“风景线”的画面深深留在回忆里了。
“——糟糕,手机上说这路车的最后一班在8点35分!”
走到一半的易钏雨看着手机突然惊奇地喊了一声。
我看了眼手表,随之也睁大了眼睛。
“八点三十五分?那不还剩下十分钟不到吗?”
还有大约两圈操场的距离,有点吃力。
“啊呀都怪你这个男人,要不是你磨磨唧唧的。”
嗯?
这一尺水怎么会洒我身上的?我说笨女人,乱扣帽子可不是一种好习惯。
“别发呆了,快啊。”
而就在我思绪因感生愣的时候的时候,易钏雨突然拉住我的手,小步小步往前跑了起来。
“喂喂。”
我也没多想,只是在她身后露出了一个很无奈的笑容。
奇怪,她的脚步怎么比我还快?
最后我们赶上了。车子还好是晚到了几分钟,不然我只能兴师动众地请爷叔把警车开过来接我们。威风是挺威风的,但容易被人误会。
因为已经是快近深夜的时分,偌大的车厢内只有我和易钏雨两个人。我们并排而坐,一路上,我双手紧握着膝盖,像个幼儿园小朋友很规矩地坐着。
我呼吸得格外紧张,眼睛一直看着地板,就连头上的呆毛也跟着身体一直在轻微晃动。
——要说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有个长相与身材双重标致(除了欧派)的美少女静坐在你身旁怎么样都是会有点想入非非的。
我尽量抹杀脑中突然会蹦出的羞耻画面,但还是无法抑制住春心的荡漾,毕竟我也是发育正常的男人;而无意间我们肌肤上的触碰差点让我叫出来,明明是光滑如玉的手臂却让我一阵哆嗦,好像是她的体温能带走我的体温那样。
一旁的易钏雨则用手托着头,也许是兴致勃勃、亦或是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因而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别问我为什么不去看窗户的倒影——我是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却出现不了该有的分子。
这太让人窒息了,好想快点到站啊!
但当我在内心如此大喊的时候,车程才过了一小半。
要不……和她聊点什么吧?随便谈谈理想都好,总比现在的气氛会好点吧。
我狠下心,鼓起了勇气——
“那个……”
“关……”
没想到,在我转过头的同时,易钏雨居然也在同时把脸转向了我,我们四目相接,几乎呈镜像。
“呃……”
“那个,我……”
场面仿佛被冻住了,我那可怜的呆毛也僵成了纸片。
“没事哈哈哈……”
“我也没事哈哈哈……”
最后,无声胜有声。大概是互相都察觉到彼此尴尬的处境,决定互相为了对方装傻。
易钏雨的脸颊上微微染上了醉醺色。
晚风吹拂起了她的发丝,露出耳垂,借着窗外迷离的夜色,对我笑了一下。
好美……
◇
深呼吸一口,我下了车,终于是达到了目的地。
偷偷瞄了眼身旁的“嗯嗯”伸着懒腰的易钏雨,才发现脸上的淡淡的温度还没有完全散去,心脏还有点荡漾的余波——嗒咧嗒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总感觉今天是我思想出了问题。
幸好如今是个天高气爽的好时节,又正值夜晚,宁静祥和的环境可以让再多的纷争也平静下来。
风刮过,我的呆毛好像是能漂浮在空中一般。身上短袖的袖口也随之飘扬起舞,钻入衣领的清爽感让人欲罢不能。
微微凉的风最适合大脑思考了,而我也终于要开工了。
眼前是一座座普通的居民楼,看样子不算低档但也绝对不是高档。我们所要去的地方是其中一栋的三层。
当我和易钏雨到达楼下时,三、四辆警车已经停在了那边。只有寥寥几人的警员正守在门口,而入口处也被黄色警戒线拉了起来。周围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闲杂人员,明明都已经到入睡时分了,他们居然还有这么多充沛的体力。
毫不意外,我们被拦了下来。不过还好,警员中有我认识的人,准确来说我和他也不熟,只是以往在案发现场接触得多了而已。
每层楼都有四间房,我刚出电梯一眼就望到了那间案发现场,因为另外三户人家把门死死地闭着。
“……让你去联系了他一下,希望他在心态健全的同时,推理能力不要下降了才好。”
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谆谆吐槽我。大概是家里闷太久的缘故,突然有点怀念这种极具腔调的说话方式了——哦,我亲爱的曹警官、亲爱的爷叔,好久不见。
只是,刚来就听到这种很没有意思的话,爷叔你有点不够礼貌哦。
“哇~~刚一过来就听到说什么心态健全、推理能力下降,我说爷叔,你就是这么欢迎我回来的吗?”
——!
爷叔和身边一个助手模样的人听到声音后转了过来。只见爷叔他一下子定住了,脸上惊讶无比,似乎是不敢相信我是出现在他眼前。
“义竹?!”
他睁大双眼,激动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好了,催人泪下的重逢感人画面要一一描述估计半天都写不完,所以就此略过,继续我的探案。
“小商。”
爷叔喊了声身边的助手,后者赶忙走过来,向我还有易钏雨打了声“初次见面”的招呼,然后迅速翻开夹在腋下的文件夹,讲述起了眼前此案的情况:
大致是有人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中,但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出现在客厅的一张八卦阵地毯上。
“八卦阵杀人事件”吗?听上去很有意思。
“义竹。”
曹警官走上来,搭住了我的肩膀。他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眼皮下的一层乌灰厚得都可以拿小铲子刮了……呃,烟也少抽点吧。
“这件案子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吧,虽然比不上你以前破的大案子,但小试牛刀的机会还是有的。我们这种也是老关系了,快点破了这个案子吧,爷叔我想快点回去睡觉。”
他说着,语调越来越微弱,好像是要快倒下去一样。
我郑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了,爷叔你就先回去休息吧,醒过来就能后写结案报告了。”
“那可不行!”他突然又变得义正言辞了起来,“作为一名老警官,遇到困难可以寻求群众帮助,但玩忽职守是绝对不行的!”
“……”
我只是好心想让你休息一会,你那像是念台词一样的正义演讲是怎么回事?哇,身后那一道道闪闪红光又是什么情况?太耀眼了吧,我被照得无地自容啊!
“好好好,那请你去旁边找张椅子上眯一会总行了吧,我再让易钏雨给你去买杯绿茶怎么样?”
算了,这个老头固执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以前因为他那些严格执行的条条框框也经常被教训。但有一说一,也正是因为他一丝不苟的态度才能有所担当,刑侦大队大队长这个位置可不是花钱买来的。
“你这个提议不错,其实我早有此意了,哎——呦!”
爷叔扶腰缓步找了把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哈哈,没想到你还蛮为我着想的嘛。”他笑着拍了拍大腿对我说。
我调侃道:“没有,我只是怕你妨碍我办案。”
“你个臭小子!”
我转身又掏出三张十块递给易钏雨。
“那拜托你跑趟腿啦大班长,我记得附近有便利店。难得和爷叔久别重逢,我请客,这里加上我一共五个人。”
易钏雨看上去接过后走开了,虽然大老远地陪我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让她去跑腿让我很过意不去,不过总算,我可以好好接案了。
尸体就躺在眼前的不远处,被白布包着,如之前报告上所说,他正躺在一块印有八卦阵图案的地毯上,像是块被特意摆好的棋子。
我所处的位置是客厅,与正门相连,大概是十步左右的长度,没有玄关。
房主似乎特别钟爱中国古文化,客厅内到处都有此类的元素,不管是墙上挂着的水墨画还是茶几上的龙形木雕都非常夺人眼球,另外便是这块八卦阵地毯。
地毯铺在客厅的中央,很显眼,不需要低头也能望见。
“死者多高?”我问助手。
“一米六十八。”
这么说的话这块地毯就是有将近一米四的长宽。尸体的头和脚的位置露在在地毯外,距离边缘均留一根食指的长度。
我戴上手套后,蹲下揭开了白布。
死者大约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双眼凸出、牙口紧闭,表情异常狰狞,想必死的时候非常痛苦。
“——哟,这东西很有意思嘛。”
我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肚皮上被放上了一块标满天干地支的圆盘。如果不是我记忆有问题,那是块罗盘,和风水师手上摆弄的没有两样。
我拿起罗盘在手上翻转仔细端详了起来,但并没有发现异样。
“这东西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就在上面的吗?”我又问。
“是的,我们百分百还原了现场,这块罗盘如你所见。”
“罗盘上有指纹吗?”
“只有死者自己的,估计是本身就房内的物品。”
我听到后呆毛扬鞭向前抽了一下空气。
又是天地三清又是道法无常的,这个凶手到底要搞什么花头?是打算来一场玄学杀人?
但再怎么玄学也是杀人啊,既然是杀人就要用到四肢。既然用到了四肢,那就可以通过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揪出来!
“有尸检结果了吗?可别告诉我是心脏麻痹,因为笔记上的没有写上具体死法。”
我戏谑地想起了某部笔记本杀人题材的作品。
“是身后遭到了袭击,据伤口初步判断,是类似于短刀的利器,并且不止一处的深伤口,凶手在犯案的时候起码扎了不下四、五刀。”
乱刀捅死?在如此精细玄妙的摆设前居然用的是这么直接粗暴的杀人方式,我不知该如何吐槽。
“另外,关侦探,你看下这里。”
助手小心翼翼地翻过尸体。随之映入我眼帘的景象要远比他描述的要触目惊心:被血漫红、染硬的外衣上全是一道道被戳烂的口子,有的地方甚至还破上了大洞,从中露出的伤口溃烂地早已血肉模糊。
我的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出当时凶手在被害人身后失去理智的画面了。
“你看。”
助手卷起死者的衣服,只见后者的背上被刻上了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刮进皮肉的划痕看着都痛。配合上死者奇异的死状,似乎变得越来越奇幻神秘,只不过……
“这画得也太丑了吧!”
我没忍住,伸长脖子脱口而出。
助手没想到我会那么地不淡定,先是愣了一下,但看他随后嘴角无奈的抽搐,也算是默认了我的反应。
也不怪我少见多怪——你看这像是被用拳头痛打过般的线条和结构,要多抽象就有多抽象,我只能用一颗长相畸形的蚕豆来形容,说是幼稚园水平可能都是高估了。
这凶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处都是满满的违和感,很不专业诶。
“怎么样关侦探,有看出一些眉目了吗?”
我伸出手观察了一下刻痕,伤口并不浅,与上方那几下贯穿胸口致命伤完全不同,只是刮破了层表皮而已。
“凶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很漫不经心啊。”
我摸了摸下巴,半晌说道。
“嗯?”
助手看着我,眼中带着极大的好奇和疑惑。也难怪,如果是第一次接触到我的办案思路,绝对会两眼一抹黑。
“关侦探,你……”
看他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大概是脑中在拼命地想找一个合适又不失礼貌的词语。
加油,可别到最后蹦出一句“你是不是外星生物”。
我站了起来,指着太极图说:“姑且把这个案子称之为‘八卦阵杀人事件’。八卦阵,高雅、清俗,可是你看,无论是杀人手法还是其它布置都是那么粗鄙简陋,唯一考究的地方只有尸体的摆设。
“死者的裆部,哦不,是臀部正对的是八卦阵的西南方向。在你刚刚翻转尸体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偏不倚,正好是压在‘☶’的图形上。
“西南方向……有什么特别寓意在吗?”助手不解。
“正所谓‘天南地北’,八卦阵的方位和我们如今绘图的方位正好相反,所以这里的‘西南’其实是‘东北’,那么很明显了,这是‘艮’,八卦之一,代表的是山,八门中则是‘生门’的位置,有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预示,在古代阵法中也常常是破门而逃的关键。”
“喔~喔~”
助手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没听懂,所以他会觉得我很厉害。
“关侦探懂得还真是多呢。”
哈哈。
太抬举我了,我是因为在之前打某款单机游戏的时候被卡在了八卦阵那张图,随后在找攻略的时候顺便仔细研究了一番。
“可是,这和这起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
我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