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大致死亡时间有吗?”关义竹又转身问阿冰。
“初步判定是昨天午夜时分,大概在十点半至十二点之间。”
“午夜时分……这个时间没事会去上山?这当中肯定有蹊跷……话说阿冰你是C村人吗?”
“我不是,但我对C村非常熟悉。”
“那太好了,和我讲讲死者的基本情况吧。”关义竹来了精神。
阿冰愣住想了一会,然后说:“死者叫丁元,如你所见,他天生有缺陷,而这个缺陷被C村里的人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C村是个很偏僻也很落后的村庄,封建迷信思想特别厉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愚昧。
“丁元从小就被周围人故意疏远,谁看到他都是像躲怪物一样躲得老远,长此以往,他性格变得扭曲、阴暗、任性,有很严重的仇恨心理,脾气也非常不好,经常会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样一来,村里人就更讨厌了他。
因为他的关系,他一家人都不受C村待见,他的父母在他还没成年前就都去世了,抚养他长大的是他的奶奶和他的姐姐。哦对了,他有个姐姐叫丁娜,她倒是个很善良的姑娘,长得也是亭亭玉立,而且非常聪明,听说还考上了隔壁乌米市的大学。”
“哦哦,是这样啊。”
关义竹点了点头,这和他之前了解到的情况相差无几。
“所以可以说,C村很多人都想让他消失对吧?”
“可不是嘛。”阿冰无奈的表情中还有一丝咬牙切齿,“从丁元出生开始,C村里的人就议论纷纷,再加上村里几个算命的添油加醋,丁元这才被穿上了‘鬼孩子’的咒衣;他们说‘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不然村子会倒大楣’,后来又传出‘千万要在他十八岁前掐断他脖子’的传言——哦对了,这么说起来的话,早上我们在调查的时候耳朵有歪到过,丁元似乎是还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满(阴历)十八岁了……”
——!
这个信息一下子点到了关义竹的某条神经。他像只猎犬,从中隐隐嗅到了线索的味道。
(唔……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啊。在这样一个相信牛鬼蛇神的村子里,如果出现个最近倒过大楣又或是即将要倒大楣的固执家伙,的确有可能在会做出超乎常理的举动……)
“话说……也不见得C村都在排挤死者一家吧,比如村长?”
“村长?”
阿冰抓了抓脑袋,然后“哦~~~”地一下恍然大悟。
“你说的是杨建国村长对吧?的确是这么回事。杨村长以前可是大学毕业呢,他是个蛮有抱负的人,所以才能当上C村村长。他很想改造村子,但还是无能为力,‘村长’这个位置在C村人眼里就是个管钱的,他们比起是知识分子的领导人,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听那些老算命掐指胡说的话。”
“他和丁家是有点交情的对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的确他对丁元他们家非常照顾,给他们家每个月有补贴不说,这次丁元的丧事也是他在忙前忙后,听说费用也是他从村委会的基金里扣的……话说,关侦探你连这个都知道?”
阿冰又开始“噗噔噗噔”他的双眼,表示不可思议。
“那当然,我算无遗策、料事如神嘛。”
“嘁~~~”
夏辉军不想揭穿关义竹,给了他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不愧是关侦探啊,太厉害了!”
但被崇拜之情冲昏头脑的阿冰早已分辨不清真假,不留一丝怀疑地就相信了这个“骗人精侦探”的鬼话。
夏辉军又对他做了个“这你都信?”的惊讶表情。
“虽然C村人迷信自私,但杨村长还是很不错的,他不但大费口舌和C村的其他人解释情况,作为尸体发现的第一人,他还积极配合我们做笔录工作,真的是名非常合格的村长。”
“嗯?你说什么?杨村长是尸体的第一发现人?”
关义竹一连三个问号,又抓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点。
阿冰点点头:“是的,他不但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报案的也是他——还好是他,碰到别人,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不利于事件真相调查的事情来。”
“也就是说,他今天早上去过墓山?”
“是的,他说他是在例行巡村。”
阿冰回答道。
大致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关义竹对整个事件有了一个基本轮廓:
死者丁元,是被C村人认为不吉祥的“独眼鬼”,加之丁元有时会做出非常过火的报复举动,大部分的C村人都对他怨恨交加。
另外,村中还有“绝不能让‘独眼鬼’活到十八岁,不然会有大灾降临”的传言,而丁元的年龄恰巧马上十八(阴历)。
昨天夜间(大致推测),丁元与凶手登上墓山,两人在悬崖边产生争执,又或是故意谋害,把丁元推下悬崖。凶手在行凶后,返回山下的坠崖点,并对尸体进行了猎奇(?)。
今天早上五点三十分前后,村长杨建国在巡村的过程中,发现了已经遇害的丁元,并立刻报警。D镇的警方于六点十三分赶到案发地,封锁并勘察现场,但是在调查的过程中,遭到了C村村民强烈的阻碍和驱逐。为了不激化矛盾,D镇警方商量后,决定先带走尸体暂时撤警,但这还是遭到了C村人的反对,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村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先把尸体暂时放在离C村不远的地方,由警方看管,任何外人不得接触。
这样一来二去,调查的进展微乎其微。村长也还在积极做村民们的做思想工作。
“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听完来龙去脉,关义竹对“村民排斥警方调查”这件事产生了好奇。
“还是因为那几个老算命的在挑事,然后煽动其它村民一起来闹事;这个顾虑那个忌讳的,就是要让我们离开C村。”
“可既然如此,不应该是把尸体尽快运走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留下尸体?”
关义竹不解。
“他们硬坚持要把法事做完才肯把尸体交由我们,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有点怪怪的,做法事是超度灵魂,要一具死壳做什么?”
(又是扣地形又是扣人的,还不惜让全村人和警察作对,看来有人不想让真相浮出水面。果然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坠崖事件,变得有意思了。)
关义竹在心里暗想道。
“其实你们可以以妨碍公务罪把带头的抓起来啊,杀鸡儆猴。”
夏辉军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阿冰叹了口气。
“两位是不知道啊,C村整个村就像是个邪教组织;哎真的是邪教倒又好了,手枪、手铐都可以亮出来了。可问题他们是普通农村老百姓,是弱势群体,我们如果来硬根本行不通,可现在的真实情况是他们在蛮横、在无礼,妨碍调查,还死活要赶我们走。”
“可这毕竟是刑事案件啊。”关义竹欲言又止。
“所以,我们正为难呢,还好陈警官聪明,把关侦探请来了”
“哈哈,是啊是啊。”
关义竹尴尬地挠了挠头。
“——可是,越不让调查……就越想去调查了呢~”
夏辉军眉毛挑弯,表情渐渐变得不正经。
“老夏,你和我想得一样呢~~”
像是会传染般,关义竹的脸上也照葫芦画瓢。
“是吧~~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是那种特别邪恶的坏笑。
阿冰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好像动画片里的坏蛋。
“好,决定了,今天晚上就睡墓山,老夏准备好睡袋。”
关义竹精神饱满地握紧了拳头。
“喔喔~~可是我们没有睡袋啊。”
“举个例子啦,”关义竹用手肘顶了夏辉军的肚子,“我的意思是今晚要好好干活了。”
“喔~~可是我们没有铁锹啊。”
“……姓夏的,你非要那么皮一下吗?”
夏辉军抖起肩膀,发出“吁(yu)哈哈哈哈”的怪笑。
关义竹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