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望皱了下眉,摇头:“不熟悉,他也帮过我许多。再说,连民间保安公司都不愿意接受委托...”
这实力还真是了不得,究极地头蛇。
“害怕的话现在也可以离开,我不会怪你的。”姜千望说,“钱也照样支付的。”
米帆无言,继续翻书看。
姜千望摸了下自己的耳廓,于是把空调的温度又降低了点。
凉快了。
像是回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
她心想着,脑袋有些沉,舟车劳顿的疲倦压得身体发困。
不行不行...有外人在,不能睡着,不能睡...
她短暂地做了一个梦,她站在草坪上,手里握着一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大红蝴蝶结的缎带随风飘扬,她穿着的纯白连衣裙也如是,风鼓动着裙摆,像要把她载上云端。
身体好轻,好像想去哪都能去,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回头,她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爸爸,妈妈,姐姐,哥哥,弟弟。他们有说有笑,越走越远。
姜千望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她想呐喊,想追上去,可身体一动不动。
为什么我一动不动?明明轻盈如羽毛,一切随心所欲。
但仍然哪里都去不了。
“...望?”
有个男人叫了自己一声。
陌生的男声,不是亲人,也不是堂哥。
她回头,没有看到人脸,只觉得柔软且单薄的什么从后背抱住她。
意识开始冷却,她听到了运作的空调的声音,发现自己抱着膝盖在沙发上睡着了,后背上披着外套。
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她揪起外套的领子来回晃动,说:“你偷偷抱住我了吧,这是骚扰,犯罪啊犯罪...”
说完话她就笑了。
睡糊涂了,外套怎么定罪呀?
空调真好...舒服,想继续睡...睡...?
睡着了?
她险些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四处张望,发现米帆正躺在长沙发上,把双手朝天花板高举那本教育类书籍,半咧开嘴的表情似在嘲笑这本书的作者脑袋有病。
姜千望能感觉到‘引火’的存在,衣服什么的也都好好的。她也是这才发现,身上披的外套是米帆新买的那件。
“醒了?”米帆发现了她,“刚我还想说时间差不多了呢。吃晚饭?”
姜千望蹭了下嘴角,发现没有睡糊涂了的口水,愣愣点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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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帆提议找一家姜千望没有吃过的店,但在走了十五分钟还没找到满足要求的店铺后,米帆终于确信她已制霸整个社区的餐饮店。
最终她选了一家自己和堂哥少去的店。点的菜色仍然很多,时不时也会因为美味的东西而有笑容。
临走的时候,服务生忽然说有抽奖的活动,抽中即送特饮。
两人都试了一试,姜千望什么都没中,米帆中了一杯奶盖红茶,她羡慕地看着,忽然问:“我能再抽一次吗?”
“这个呀...”服务生有些为难。
柜台的老板笑嘻嘻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当然有特权,再给她抽一次。”
没中。
老板自言自语:“中奖率有百分之九十呢...至少也有杯冰水...”
姜千望看着抽奖券正愣,眼睛没了光,颤颤巍巍掏出钱包,俨然一副失了理性的模样:“...我、我再结一张桌的单...让我再抽一次...”
旁边一直喝茶看戏的米帆果断阻止:“娱乐而已,不必要吧...”
“是啊!”
老板和服务生竟也一起劝阻:“你还不如直接买一杯饮料,那便宜多了。”
姜千望好像在做很艰难的决定,眼睛都眯成了细线,看样子仍不甘心。
老板不愧是老板,忽然对米帆说:“小哥,你也有第二次机会!你们同一桌嘛,来来来,不管你抽到什么,我都送你一杯饮料,就当交朋友了!”
米帆暗竖大拇指,老板以微笑迎接,两个陌生人在此刻为了阻止一个金钱观有问题的少女而达成了灵魂上的共识。
但老板的好意没什么必要。
米帆又中了,还是中了特饮中最贵的那款。
爆率这不挺高的吗?
米帆把饮料递给了大脑宕机的姜千望。
“常来,常来啊。”
老板的呼声远去,米帆打过招呼后继续和姜千望并肩走着。
姜千望道谢,但路灯的微光下,她正把杯子抵在脸颊上散热,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更加不甘心。
协商的地方是步行街旁的一栋老旧居民楼,步行街亮光通明,居民楼的楼梯昏暗难视,像是通往天堂的旁边开了一扇地狱的迎客门。
米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这时姜千望忽然提议逛逛步行街。
步行街的地面是石板路,没有车辆通行,小摊小贩们都摆到了路面上,好在这里并不是十二区最出名的步行街,不至于人山人海。
两人并肩而行,姜千望约到米帆肩膀的高度,两人看起来像是兄妹,姜千望脚步缓慢,但凡看到售卖的鲜雪糕都会投以短暂注视。
“常和堂哥来这?”米帆问。
她摇头:“各有各自的事情...吃雪糕?”
米帆苦笑摇头,刚才那杯饮料他还没消化完,于是姜千望像小孩似地探头探脑,排在短队后,好一会才拿着甜筒出来。
两人坐在休息的长椅上,米帆观察着那栋居民楼出入的都是什么人时,她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要帮我?”
“拿人钱财。我也不放心一个十几岁的女生自己去面对不知道什么人。”
“你能帮我多少?”
“全能帮。”米帆拍拍胸口:“有求必应是我馆宗旨。”
“全能帮啊...唔...”
姜千望重复着,最后将脆皮筒的啃剩最后一个小角,轻轻包好抛入垃圾桶中,半闭起眼笑:“那太好了。”
17岁女高中生展颜一笑,蜜糖色的眼瞳有着街道灯光追逐不上的明亮。
22岁的社会人觉得心里被染上了点什么。
眼前流动的人潮声剥离远去,光好似只投在姜千望的身上,以至于她之外的世界都成了灰色。
米帆低头看表,发现时间到了。
他走在前头,姜千望在身后跟着,一边用手机看短信里约好的位置。
但这没有必要,米帆刚走上楼梯平台,楼梯口站着抽烟的壮汉猛地揪住他的衣领,粗声问:“你谁啊?”
话刚说完,长条状的楼梯平台两边走出许多身材都差不多的男人,有一个凶神恶煞,一条疤斜着穿过五官。
阵仗不对。
米帆背在后面的手疯狂摇动,让姜千望赶快跑,可她却会错了意,不仅不跑,还畏生生站出来,说:“和我一起来的。”
有人吹了声口哨,姜千望发现有六七对眼睛在打量着自己,左手不由得攥住裙摆。
不用怕,她心里暗自打气,我有闭锁物,不用怕他们。
男人松手打开门。
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一个戴金丝边眼镜,打扮得衣冠楚楚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朝姜千望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