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戈洛消失不久后,娜赫特和罗恩也立刻返回了在安萨城的住所。并不是两人害怕在学院中久留会遇到什么传闻中的魔物,而是就算呆在那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研究中心被严密封锁的现在,就算是罗恩还有着以前的装备也不太可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情报。
一路上两人继续沉默无言,娜赫特是纯粹的不想和身后陌生的雇佣兵搭话,罗恩则是十分在意从戈洛那里拿到的书的内容。虽然十分想在路上就打开这本没有名字的书看一看,但是直觉却告诉他这本书一定要等到没人的时候才可以翻开。
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到旅馆为止,娜赫特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姿态。而罗恩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考虑如何和娜赫特交流,他回到房间后立刻反锁上了门,再确认了一下没有人会从窗外窥视他之后,才将那本奇怪的书摆在了桌子上。然后,罗恩便以一种极度小心的姿态,用一根细棍从远处轻轻地将书的封皮慢慢掀开。
【你够了吧!你觉得那种级别的人物难道会用书本炸弹这种手段来对付你吗!人家要杀你的话刚才随便挥挥手你就已经死了吧!天哪……真是丢人……】
“谁知道那个老怪物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啊!毕竟是活了三百多年,说不定真的会干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出来啊!”
随着罗恩的大喊,书的封皮终于被掀开。而毫不出乎意料的事情也随之发生——空白的书页上发出了刺目的强光,如果不是早就拉好了窗帘的话,恐怕外面的人已经发觉这个房间之中有什么异常了吧。
“汝刚才说谁是老·怪·物?”
熟悉的声音从书本中传来,罗恩因此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件让他切实的感觉到了恐惧的事情出现了。
那本原本被放在桌子上的书,突然凭空飘了起来,然后便以几乎无法辨识的速度朝着罗恩的头部砸来。最为阴险的是,这本书似乎并不打算用宽厚的书脊来给罗恩一个小小的教训,而是将棱角最锋利的位置转到了最前方,被这种角度和这么快的速度撞上一下的话,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开上一个口子了。
“你还说她不想杀我啊啊啊!”
额头上受到了强力一击的罗恩在脑海中愤怒地咆哮着。虽然有着护盾的保护,他的头上并没有留下明显的外伤,但刚才的这一幕也足以让他心惊胆战,冷汗直流了。
“汝这愚蠢的学生啊,这么久没见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难道汝连尊敬师长这最基本的礼仪都忘却了吗?”
“不不不不敢!戈洛老师请您一定不要计较这种小事!”
书本在空中快速的翻开,停在了一个空白的页面上,然后娇小少女的画像便书页上十分突兀地浮现了出来。虽然看上去是简单的铅笔画速写,但画中的人物就好像有着生命一般,就连与其对视都能感受到一种实质化的压迫感。
“很好,看上去汝有足够的时间讲一个故事,那么就赶快开始吧,别让咱感觉到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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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将他这半年多的时间内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戈洛。虽然他现在已经十分清楚,这位也许是禾狄娅最强者的少女并没有任何想要加害他的意思,但是自己正在为联邦总统执行秘密任务这种事情,罗恩还是隐瞒了下来。
“圣殿祭司?原来如此,庭院那边终于出现了异动啊。”
书中的少女只是对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发表了一些评论,而完全忽略掉了罗恩的询问,这样我行我素的行为仍然和过去一样。而罗恩除了苦笑之外,并不敢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隐瞒了身份,而且那个小姑娘现在还不知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老师……您想要做什么?”
“不得不说,汝的这个伪装还真是相当的精致,恐怕除了那些大魔法师以外,几乎没有人能识破汝的真面目。”
翻开的书本在空中转来转去,绕着罗恩足足转了十几圈才慢慢地在他面前停住。而罗恩也认真地望着书中少女的画像,在他的心中,这位古怪的老师恐怕比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更值得信赖。
“咱没记错的话,汝当时是被格拉哈姆带来这所学院的吧。”
格拉哈姆是禾狄娅国立学院院长的名字,据说,这位院长从不以真身出现在大众面前,平时人们所能见到的只不过是一具可以远程操纵的炼金傀儡而已。而其本人则躲在学院某个秘密房间之中,暗中监视着整个学院的每一个人。当然,这个传闻的真实性一直也没能得到证实。
罗恩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确是由这位院长带领进入了禾狄娅国立学院。没有过去记忆的罗恩,并不知道自己在原世界的时候是怎么与这位异世界的学院领袖相识的。但是过去的自己确实留下了相关的信息,要求现在的罗恩在苏醒之后立刻来到这个世界并且联系这位院长。
虽然有些怀疑,但罗恩仍在院长的安排下开始在学院内就读。而学院庆典时遇到的危机,却让罗恩隐约的感觉到,这位和过去的自己相识的院长似乎对他并没抱有任何的信任。
那之后,两人便没再有任何私下里的联系。没过多久,罗恩便在学院竞赛中闯下大祸,只身逃往联邦,而学院也随即将他的身份确定为“别国间谍”,不光取消了他的学籍,还将他的名字挂在了禾狄娅的通缉榜上。
现在想想,罗恩仍然感觉有些疑惑,但是由于自己记忆的缺失,他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问题。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将自己的疑问交由那位院长的老师,禾狄娅最强大的理术师戈洛来回答。
“那么汝,就帮咱调查一下格拉哈姆现在在做什么吧。”
“调查?出什么事了吗?”
罗恩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学院中的传言、研究中心的封锁、还有那个神神秘秘地院长,将这些混合在一起以后,一个阴谋的轮廓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现在正把自己关在研究中心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虽然戈洛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罗恩却十分清楚,一个擅长炼金术,热衷于研究古代文明的大魔法师,一旦开始不计后果地做什么事情,那么就算没有AI帮忙做风险评估报告,他也知道自己将会面临着多么大的危险。
“汝放心吧,咱是不会让咱的学生去送死的,汝只要替咱找到咱那个不肖弟子躲藏的地方,后面的事就都交给咱一个人处理就好。”
书中的少女似乎完全没有考虑罗恩会拒绝的可能性,只是自顾自地下达着命令。当然,罗恩也根本没有拒绝的勇气,不论是为了完成联邦总统的密令,还是为了帮助娜赫特找回父亲的遗物,他都有必要进入那座已经被封锁的研究中心,去好好探一探其中的虚实。
“那我要怎么进入那个地方?您总不可能会领着我进去的吧……难道是打算让我自己想办法突破封锁嘛?”
“还真是个愚蠢的学生,汝啊。”
浮在空中的书又一次飞过来狠狠地砸了一下罗恩的头,然后干脆就不再把书页翻开,就那样保持着闭合的状态飘在空中。虽然罗恩连续两次被揍实在是有些不爽,但是一想到发表不满的言论就有可能会让这位比大魔法师恐怖得多的存在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罗恩便老老实实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两天后,咱会刻意制造一场混乱,那时候封锁会松懈,汝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就我一个人?”
“不让那个小丫头跟汝一起去是为了汝好,理由汝最好也不要问。”
虽然这其中明显是有着什么隐情,但罗恩感觉自己仍然被排除在外一般。无论是沃克福德那一边还是戈洛这一边,都似乎在有意地让罗恩回避事件的核心。这种被漠视的感觉让罗恩实在是难以忍受,他决定就算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将这次的事情和娜赫特的秘密调查清楚。
“虽然汝只是个笨蛋而已,但是咱……可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学生了。”
书中传来的原本孤高冷漠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无比,就好像是宠溺着年幼弟弟的姐姐,又好像是期望着孩子成长却又在担心会不会遇到危险的母亲。虽然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罗恩却仿佛听到了这几百年间沉淀下来的孤独。
戈洛就这样活了几百年,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她的亲人、朋友还有那些可爱的学生们一个个离她而去。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活了这么长久的时间,但是那份漫长岁月中留下的孤独感,还是切实地传到了罗恩的心中。
而现在的她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她那曾经无比优秀的、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命运的学生,现在已经背叛了她的期待的缘故。
“放心吧,戈洛老师,我可是没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罗恩的话语并没有得到回应,浮在空中的书慢慢地回到了原本它该呆着的地方。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只有罗恩知道,他的身上又背负起了另一个人的期待。
无论自己究竟是什么人,都不能背叛那些亲近之人的信赖。这是罗恩唯一的信条,也是刻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最后底线。
就算是,他要背叛所谓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