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柏霖！喂！滴——”
“他妈的！”满脸胡渣的男人一拳砸在键盘上。
“再他娘的给我拨一次！”
“刘副，省省吧，我知道你俩感情好，但现在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那可是万米……”
“那臭小子命大着呢！”老刘怒指想要上前拦住自己的组员，再一次拿起了对讲。
“滴——”
“柏霖！臭小子你给老子回话！别跟憋着个屁似的！你别忘了是谁拉老子来的这破地……想走也不能让你走舒坦了……老子……”
老刘的呼喊渐渐变成呜咽，泪水止不住地流出眼眶：
“臭小子……”
海底，利莫里亚城。
柏霖睁开眼，略显怪异的波光流淌在自己身上。
“唔——”
柏霖的头还在痛，但昨晚和老爹说过的话却在自己的脑海中无比清晰。
（真不该跟那个老家伙拼酒啊）
柏霖站在窗前，惬意地伸着懒腰。
“哈——”
想想从今天开始自己就算是利莫里亚城的一员了，柏霖的心中多少有些兴奋。
老爹给他安排的住处不大，但也算整洁，进门抬眼就是床，床头抱枕般的是一台灯，再就是书橱和书桌，不过书都清理了。
（要是书还在，就算看不懂，过过瘾也行啊，扔掉太可惜了）
柏霖在二楼，整幢建筑就好比是中世纪的酒馆，不过没有来客罢了。
柏霖顺着旋转而下的楼梯来到一层。
“啊？这不是……”
在角落柜台里，柏霖发现一台敞开的笔记本电脑。
（这里还有这种东西？）
“咚咚咚——”
“谁啊？”其实不问柏霖也清楚，毕竟大白天在这座空城到处乱逛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早啊！听说你打算再住一段时间啦！”露西推开柏霖刚拉开一点缝隙的门，笑着说到。
（今天换了条裙子啊）
“嗯，所以今天也要麻烦你了，导游小姐！”
“嘻嘻，包在我身上吧！”
露西从身后拿出两个类似环耳式耳机的小物件：
“蓝的这个是给你的。”
柏霖接过露西递过来的物件。这玩意儿仿佛有生命，在柏霖的手中扭动着。丝滑柔软的质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要我怎么用呢？这不是个耳机吧？”
“唉？就是个耳机啊，带上就可以了。”
面对露西的回答，和自己手中好像一不小心就能跑掉的小玩意儿，柏霖脸上现出疑惑：
“这不很容易就掉了么？”
“它会抓牢的，你完全可以不用管的呢！”
“这东西是活的？！”
柏霖慌忙递出手，本能告诉他应该把这东西扔到地上。
但自己手中的生物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拇指，就像新生儿依恋自己的母亲一般。
“你长这么大个，怎么还这么胆小呀？”露西像是发现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嘲笑着柏霖。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都不解释清楚，上次也是，别吓我了好么姐姐喂……”柏霖弯腰合十，故作恭敬地恳求露西的饶恕。
“好啦，下回我记得提前跟你说清楚不就好了嘛…要是我还记得的话……”
（额，这……）
说完，露西将紫色的耳机托在手心，扣在耳朵上。
当她把手放下的时候，先前活蹦乱跳的生物变得充满塑料质感，在边框上不时闪烁着银光。
“看，就是这样。”
柏霖模仿着露西的样子，把手放到耳边，尽量不去将怪异的触感和自己之前看过的生化电影联系起来。
“好了么？”
“……嗯？…嗯！挺好看嘛。”
柏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自己的右耳，想去确认耳机是否真的戴好了。
“哎，别啊！这样又会……”
“啊啊啊！！！这什么啊！在我耳朵里面！”柏霖突然感到自己的耳道像钻进了一条冰凉的蚯蚓，连忙用手拉扯着刚刚还“安分”着的“耳机”，想要把它从耳朵里揪出来。
“哎！别扽出来啊！没事的，放松啊！哈哈哈！”露西抱住柏霖的手臂，试图阻止柏霖把刚戴好的耳机扯出来，但自己已经笑得不接下气了。
柏霖看着眼前笑翻的露西，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柏霖放开手，尽力忍耐着“耳机”重新在自己的耳朵里定位、固定。
“……对…现在就好了…你可别再扯它了……”
“至于么……”柏霖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些许羞愧，“这难道有这么好笑么……”
“不…不……呼——”露西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可是真没想到，之前你在老爹身上那么淡定，没想到就一个耳机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吧……”柏霖看着笑得涨红了脸的露西，挠着后颈回复到。
“那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你还没吃早饭吧。”露西总算是直起了腰。
“我先带你去农场，然后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露西挽起手臂，亮出空气肱二头肌。
“海底农场么，那我可要见识见识。哎，可这跟……跟这玩意有什么关系么……”
看到柏霖后怕的表情，露西憋着笑说：“既然你都说了是’海底’农场了，总得有点保护措施吧。”
几句闲聊之后，柏霖和露西踏上了去往海底农场U-F (Undersea Farm)的旅程。
“海底农场都种些什么啊？”
“嗯，被你这么一问，我也不好回答啊。”
“嗯？这有什么难表述的么？”
“因为我跟你说是说不清的啊，等到了，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嗯。”
U-F整体都被栗色的薄膜包裹着，而想要到达，需要穿过笼罩着利莫里亚城的隔压屏障。
露西敲了敲玻璃般的屏障，一瞬间，在他们的眼前屏障扩散消失，接通了外面的世界，只是海水并没有灌进来。
“跟我来。”
露西说着，走到了屏障外。耳后的耳机舒展开，包裹住了露西的头部，同时投出一片悬空的羽翼状小物件，散发出明亮的白光。
“哎！”
“别愣着了，快来啊。”
露西看向柏霖，但嘴并没有动。
（心电感应么？）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伸进你耳朵里也是为了方便采取你的脑波。”
“哦，不不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让我想起来……”
“哈哈哈……”
柏霖和露西在海底流畅地行走着。
“作物是靠阳光生长的么？”
“阳光啊……你觉得头顶有太阳么？”
柏霖抬头望向本应存在的海面，却发现投射下来的光大多都相互交错了。
“怎么会这样？这看似靠近海面，实际上只是人造的影像么？”
“嗯，当初为了躲避陨石，逃进大海是唯一的选择。但要是一直待在黑暗的海底，相信不管是谁都会被逼疯吧。”
“那干脆投影出一片天空不是更好么？”
“不，天空太过遥远了。经历过残酷现实的我们不会去把精神寄托于过分的幻想的。所以在海面下，处在与当前处境有所关联的环境中，才最能平复我们心中的恐慌。”
“但这终究不过是幻影啊……那躲过去之后呢，有没有想过回到海面上的世界？”
走在柏霖身前的露西停止了脚步。
（？）
“柏霖。”
“嗯？”
“知道利莫里亚为什么被认为精神文明高度发展么？”
“你这么一说……”
“是因为幻想。”
“幻想？这……不应该是看透现实，才像僧人一样顿悟之类的么？光靠幻想怎么可能……”
柏霖皱起了眉头，只是露西这次并没有看到。
“幻想。每个人都在幻想。并不是只有现实才是一切，现实，救不了一个人的灵魂。你们不是有本书写过吗。它把现实比作金钱，在金钱之上的，是月亮。”
“毛姆写的，我看过。但为了凭空出现的热情而放弃美满的家庭，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嗯，这只能说那个人，是叫查尔斯吧，他的思想还过于原始和单纯，但也算是跳出时代的局限了。”
“额，你到底想说什么？”柏霖越发理不清思路了，“利莫里亚人到底是明白了什么？”
“不，其实我们和海面上的人差不多，只是远比他们懂得如何管理自己的精神，并不是通过励志或是强扭价值观，而是取舍。懂得取舍自己的思想，更会规划当下与未来。”
露西转过身，眼神不失以往的活泼，但从中折射出让人沉思的深沉。
“嗯，不……不说这些了。我们就快到了，你可要跟上啊。”露西摇摇头，扭过身小跑起来 。
柏霖沉醉于她灵动的步伐，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哦……喂！跑什么啊？慢点走不好么？等下啊……”
柏霖赶忙追过去，略显僵硬的肌肉牵动着双腿。
他仿佛又听到露西再窃笑……
……
……
——
“滴——”老刘身边的音响传来接通的简短提示音。
正在一旁熟睡的老刘突然惊醒，扭过头，颤巍巍地接起了对讲。
——
拥挤的观测室中，憔悴的中年男人脸上浮出略显欣喜的笑容：
“真的么？那他们什么时候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