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越界。
风铃如此,郑婉如此,连清尘也是如此。
在回相府的路上,清尘在路边食摊买了两碗馄饨,算是与林问秋垫饥。
说起来,清尘的钱全部放在风铃那里,若不是之前郑婉给了些碎银子,他们可能连中饭都吃不上。
然而这碗普通的馄饨非常难吃,清尘没吃几口就快吐了。虽说现代人总抱怨调味品不健康,可若真回到什么都没有的古代,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住。
此刻,清尘无比怀念小区门口那家充斥着味精与老干妈的早餐铺子,想吃那口味重到爆的煎饼果子与手抓饭团,却已是奢望。无奈,清尘强行灌了自己两个馄饨,随后与胃口完全不受影响的林问秋一起,重新回到了一切的起点——相府。
“那么清尘哥哥,我先走一步。”
说着,林问秋再次翻上四五米高的相府围墙。
这一次没有古铜树借力,所以看上去真的就如同人飞了起来。
清尘无力吐槽,只能目送林问秋跳下围墙的另一侧,自己则沿着围墙,孤零零地朝相府正门走去。
相府的面积十分广阔,规制相当于王府,可能比王府还要大一些。清尘走了一会儿,双脚渐渐变重,也许是因为没了路上陪他插科打诨的人,同样的路程,却显得格外遥远。
好不容易看到了正门的影子,清尘已气喘吁吁。他扶着停在相府门口的某辆马车,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稍作休整。
“逮!哪儿来的野书生,敢碰王爷的座驾!”
忽的,一记马鞭抽在清尘的脚边,吓得清尘跳了起来。
如果挥舞鞭子的是个美少女,也许清尘还能接受。但抽他的只是个歪瓜裂枣的车夫,完全没有乐趣可言。
清尘急忙远离马车。定睛一看,发现这辆马车,正是之前坐在酒楼三层时,看见的那辆亲王象辂。当时就发现它朝着清尘来时的方向行进,没想到会停在这儿。
清尘对成国的皇室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这位亲王到底是大的还是小的。然而,那亲王车夫的脾气很大,只不过是碰了一下,居然举着马鞭追着清尘抽。
“野书生别跑,老子要抽死你!”
“卧槽玩真的!”
清尘大叫一声,撒起丫子就往相府正门逃去。堂堂天下第一大才子,却被一个车夫追得满大街跑,这事要是传出去,可不得被京城的大妈们嚼两年舌根。
然而清尘已顾不上自己的名声,即使那车夫只追了二三十米便折返,清尘仍旧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刺。
到了相府门口,清尘已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虚浮地在路上飘着。守府的家丁不明所以,赶忙迎上前去问道。
“姑爷怎么了,为何看上去这么虚啊?”
“没事儿,我饭后运动……”
清尘一边扶膝喘息,一边回头张望那车夫有没有追来。直到确认没人拿马鞭追杀自己,才放下心来。
家丁不知道清尘的想法,只当这是天下第一才子的习惯,便笑嘻嘻地讨好道:“嘿嘿,还是姑爷讲究,现在就开始养生了。以后姑爷运动跟小的说一声,小的可以陪姑爷。”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哦。”清尘阴阳怪气地回道,这种“运动”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嘿嘿,应该的。”家丁搀扶起清尘,傻笑着说,“不过姑爷回来的正是时候,眼下府上来了一位客人。相爷正在睡觉,小姐正在受罚,府中没有主事之人,下人们正愁着不知该怎么招待呢。还请姑爷,给小的们拿个主意。”
客人?
——听到这两个字,清尘瞬间想起刚才的象辂。
虽然已经猜出结果,但清尘故意顺着问道:“客人?什么客人?普通的招待就不行吗?为什么要我来拿主意?再说,府上不是还有林大公子吗?为什么不能让他主事呢?”
“呃,这,这……”
家丁被问得语塞,毕竟文化水平有限,记不住那么多问题。
然而,他还是尽己所能,揣摩着清尘想知道的东西,回答道:“姑爷说的是,府里还有大少爷。可大少爷这人,姑爷也不是不知道。这次来的客人非同小可,是一位王爷,小的们怕大少爷惹出什么祸端,就没敢告诉他。”
“放肆。”清尘平静地责备道,“无论林兄性格如何,他都是相府的长子。你们不该跳过林兄,直接让我主事。现在赶紧去通知林兄,我去稳住客人,之后该怎么做,需要跟林兄商议。”
“是是,小的们知道错了,小的这就去通知大少爷!”
说罢,那个家丁匆匆离开。
他哪里知道,清尘之所以要他去找林长济,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挡子弹的。
不过从家丁的行走路线上看,他似乎不知道林长济就在祠堂,估计还要发动其他人一起找寻自家大少爷。
清尘看着相府的佣人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在府里乱转,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风铃的身影。虽然那只萝莉毒舌了点,脸也冷了点,但给人的感觉是条理清晰、一丝不乱的。如果她在这里,也许清尘只需给她一个眼神,她就能将一切都安排好。
然而风铃被清尘派去跟踪别人,清尘也只能自己调度,张罗着招待事宜。
只希望那位王爷,不要也是个喜欢诛人九族的主——清尘在前往正厅的路上,心里是这么想的。
然而此时的清尘并不知道,现在正在相府正厅内等着他的,一共有四个人。
四人中有三人站着,一人坐着。
坐着的那人,倚靠在了先前林相坐的主座上,喝着与林相同样的茶。
此人正是成国的第四十皇子,“永王”,季素诚。虽贵为亲王,看上去却非常年轻,一副稚气刚脱的样子。
事实上,永王年方19,未及弱冠之龄。与周围那些门阀世家装扮的三人相比,气场上明显矮了一截。
站着的三人没有一个待在永王身后,而是分散在正厅各处,做各自的事情。一个在看正厅内的字画,一个在拨弄一旁的花草,还有一个在里面来回踱步,看着就让人烦躁。
终于,踱步的人停下脚步,不耐烦且不敬地说道。
“我说,这相府的人也忒慢了吧。”
弄花草的人没有看他,但紧跟着说:“是啊,我们已经等了半刻的时间,居然还没有人来接待,简直是没把我们河东名士放在眼里。”
“更重要的是没把王爷放在眼里。”看字画的人补了一句,随后走到永王身边,以高位视线说道,“小王爷,你看相府的家奴居然能在府中乱晃,连一个管事的人都没有,简直脏人眼睛。相爷连自家的家风都整肃不了,不过徒有虚名,小王爷何必执着等他呢?”
年轻的永王没有理会对方逾越礼制的行为,而是笑了笑,和气地说道:“小王今日也是第一次来相府,确实不知道林相对府中的管教居然如此松懈。不过,你们没见过朝堂上的林相,不知道林相的可怕,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踱步之人不逊地说:“呵!什么林相,林贼而已,怕它作甚。”
“朱老三!”
永王身后之人大声喝止,弄花草的人也嘲讽地看着他。
踱步人虽住了嘴,却反过来盯着那两人。他不叫朱老三,只因在自家中排行第三,结果就被另两个各自家族的长子唤作“老三”。
他知道自己在三人组中地位最低,也最不被永王看重,所以拼命地想表现自己。
“哼!要我说,小王爷就该听我们的。有我等河东士族全力支持,小王爷还愁什么大业不成。偏偏要来这相府,见那什么天下第一才子,小王爷是不信任我们河东士族吗?”
“朱老三”的话引起了另两人的共鸣,虽然都没有作声,却也都瞥向了永王。
永王看起来有些窘迫,不过他还算沉着,放下茶杯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金麟阁乃汇集天下学问之地。代代阁主皆是管仲乐毅之才,只是金麟阁不喜参与朝堂,所以除了前代以外无人出山。如今当代阁主赘入相府,即是表明出山意愿。我若不来,岂不错失良机。”
字画之人冷眼道:“就算没这人,我们也能将小王爷扶上东宫之位。”
永王不紧不慢地说:“小王绝没有怠慢诸位河东名士的意思,只是多一人就多一助力。何况小王若得不到天下第一才子,不就意味着其他人会得到吗?”
“……”字画之人思量一番,觉得这话挑不出刺来。
看花草的人立刻殷切地迎上前,溜须拍马道,“小王爷如此聪颖,远超同辈,想来日后一定逢凶化吉,大事可期也。”
“我还是觉得那家伙肯定是废物。”顶着另外几个人鄙夷的目光,“李老三”依旧大放厥词道,“我管他什么金麟阁银鸟阁,身居天下第一才子之位,居然跑去给林贼当女婿,真是把读书人的脸丢尽了。我看他,就是个贪图富贵,心甘情愿跪下吃软饭的小白脸罢了。”
“真不好意思,清尘是个吃软饭的,让诸位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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