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星歌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塔恩城的城主,西莉卡·卡兹小姐,才放下脸上营业性的笑容。
就在放松的一瞬间,一股剧烈的头痛席卷上了这位黑发美人。
“呃……啊!”
就像自己的脑袋是一罐冰淇淋,而有人在拿勺子往里头舀上满满一口大快朵颐一样,绞痛从大脑透过神经传到了西莉卡的每一个部位。
这位不可一世的女强人腿一软,半身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按住脑袋,想要把自己的脑壳给紧紧闭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传遍了整个巷道——好在此处是未重建完没有住人的空巷,否则谁能想到,那英明微风的城主小姐,会有现在这么不堪呢?
捂住脑袋的西莉卡,痛得将脑袋往墙上狠狠地一敲——一阵头晕目眩后,脑袋受物理创伤的疼痛迅速爬遍了脑壳,才压制住之前的疼痛。
好吧,与其说是压制,不如说是翻倍,要不是这位城主小姐毅力惊人,恐怕当场就能昏死过去。
不过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内,西莉卡已经足以拿出兜里的一只玻璃药瓶,一把捏碎瓶口,将绿油油的药品灌入口中,任凭那从嘴角满溢出的药汁滴落在昂贵的丝绸礼服裙上。
过了数秒,像把脑袋铰开一样的头疼就像预想的一样消失了,好让城主小姐用魔法治愈了自己刚刚撞墙壁上的创伤。
“可恶……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来!”
扶着墙壁,西莉卡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一瞬间,她的双眼变成紫色的无神瞳孔,又在下一瞬间变回了黑色。
“这具身体不是你的!不会给你的!”
四肢逐渐取回了知觉,扑通扑通的心跳感也逐渐从胸口中传出,西莉卡大口喘息着。。
每当这种头痛发生的时候,身体就会变得像被剥离自己的控制一样。四肢还存在,自己也能操控,可自己就完全没有四肢存在的实感,就像那是四根长在自己身上的牵线木偶的臂一样。
更可怕的是,在那时间内,自己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整个人就像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一样。
每当认识到死,自己就会更眷恋生。
因为,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存在,想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拉到死的一面。只有这样,那个存在才能真正支配自己的身体。从战争结束的7年前,自己就一直在和这个身体里的可怕存在对抗,直到最近,它更加疯狂地试图掌控这个身体。
丝毫没有一丝可以犹豫轻松的时间。对方住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旦有破绽,它就会迅速夺下争斗的胜利。
不过,也多亏了它,自己才能在这个魔族的城市做了一个成功的城主。
但是……
“现在可不是讲报酬的时间!”
似乎是不甘被这么简单地压制下去,一丝比刚才微弱许多,但对普通人来说仍可能是撕裂性的刺痛的头疼在脑海中抽动,西莉卡咬着牙,一拳砸在墙壁上,咬牙切齿道。
“这具身体是我的……我,西莉卡·卡兹的。”
即使这样,城主小姐还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你不属于这具身体……你只是那个存在的可悲的一个分身罢了!”
在没有人的巷道中,城主小姐这样吼道。
对这个自己根本没有见过的,7年前在脑海中莫名其妙寄宿下来的可怕敌人宣告道。
“你会有一天回到本体的……在那之前,你就给我老实地待着,为我所用!”
捏紧了的拳头,手指甲把自己的手心划出了道道血迹。
城主小姐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璃帆风兰灯!”
……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词形容现在的塔恩城,再贴切不过了。
似乎是和超能量体地脉的暴走、谜之幽灵的出现相呼应,天空中,黑压压的云层正在一点一点覆盖这座战火中重生的魔族大城。
大雨,将要下来了。
星歌是不怎么在意大雨的,虽然湿透的衣服不舒服,但自己也不可能感冒。不过周围的摊贩,无论是魔族还是人类,都纷纷收起自己的商品,搬回店铺,好躲过这完全能预见的倾盆大雨。
“不和我说,不代表没人会知道你的过去。”
西莉卡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这个女人到底还知道多少……一想到自己的一切可能都暴露精光,星歌不由得握紧了拳。
不对,在意的不应该是这个!
知不知道是别人的事,但是自己的过去,完全是由自己开辟而来的。
即使被知道了,那也只不过是自己的罪孽被公之于众了而已。一个罪判被审判,难道会怪抓住罪犯的警察?
自己虽然说不打算隐瞒自己过去的事情,但不被问到,自己就打算不开口,低调地过战后的日子。可是这不代表之前的自己就再也不会被人发现了。
那么,自己总有一天还得去面对自己的一切的。
一想到这个,星歌的心里就五味杂陈。
思考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自己的作风!
星歌不喜欢思考自己的心情,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有什么感情!只要处理面前的事情,自己就会忘记心中所想的一切。
正所谓“只要做了,就没时间害怕”。星歌就是这样的人。
星歌集中精神,脑里反刍着西莉卡之前的话。
“不对……这个假说还是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如果真的按照那个女人所说,是因为地脉没有被疏通才导致冤魂重新在地脉作用下浮上地面的话……那么这个时机就很微妙了。”
“驱流古平说过,自己还在进行不完整的仪式,即使可能不能完全消解那么多冤魂,也应该多少能压制住它才对,而过去七年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发生,应该就印证了这一点:通过角斗的活祭和驱流古平的仪式,地脉的通路应该还是被部分疏通化解了,只不过没有完全疏通。”
“也就是说……这次的危机,一定还有一个别的导火索,引起了地脉的紊乱和冤魂的出现。自己离开角斗场,是一个明显的可能的契机,但是这个女人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地方说谎——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应该以这个为把柄来要求自己协助的。”
“如果自己不是导火索的话,那么还有可能的导火索是什么呢?”
这座城市每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吉谷书屋的结界破除、萨克山商队的进城、四人小队的团灭、地契的交易,种种事件都可能在暗中以某种方式和本次的危机相联系——更不要说是自己视野之外的事件了。
“对方没有要求我协助调查,也就是说,对方有可能已经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星歌想着想着,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冒险者工会的门口。
天边已经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就像遥远的打鼓声一样。
冒险者工会大厅里的冒险者并不多,平时见得多的人们:一直开着玩笑吹着水的**笨蛋诺娅、目高一切的粗鲁王牌冒险者铁久豪刃和彬彬有礼的精灵弓手驱流古平,都不在自己的视线中,就连一直站在吧台后的酒保——不对,是冒险者工会的工作人员,也似乎因为大雨将至而请了假回家。
装铠店早早打烊了,推开门,仓库紧锁,星歌并没有见到老板。她将折弯的现代弓放置在了柜台的桌上,在它的旁边,躺着刚刚开始维修的克洛洛的土黄色框架融合器。
一句话不说的店里,星歌也不想多呆。
她推开门重新回到冒险者工会的大厅,却看到了一个自己还稍有印象的人。
那个一直跟在铁久豪刃边上的神官少女,正一个人坐在无人的长桌边,低头一动不动。
星歌一步步靠近,身上的香水味倒是让星歌差点打消了去搭话的想法。
星歌总觉得,自己似乎一定有什么话要想和她说。
这种“总觉得”的直觉,星歌并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