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的名字叫耀梦明日叶(Terumu Asuha),是一名忍者是也。”
明日叶单膝跪地,以忍者的正姿,向着身为强者的星歌叙述道。
“忍者……是什么?”
诺娅疑惑地看向星歌。
“忍者……嗯,大概就是在这一带特有的一个类似暗杀者(Assassin)的职业吧?”
星歌挠了挠脸,以不确定的口吻解释道,不过这样的解释立刻遭到了百目鬼女孩站起身来激烈的反驳。
“才不是暗杀者呢!忍者能做的事情还有各种各样的呢!”
“比如?”
“比如说……护卫商队啊,保护重要人士啊,情报侦查啊,下水道清理老鼠魔物啊之类的,各种各样的!”
“这不就和普通的冒险者没什么两样了吗?”
诺娅将手指抵在下巴边上歪了歪头说道,星歌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好像说的也没错。所以说本人的这个时代忍者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且许多忍者的前辈在7年前的战争中战死,没有留下传人。本人也不知道别的忍者的存在的消息了。”
明日叶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消去大半了,她低下头,看向地面,继续说道:
“或许沃斯周边的忍者已经消失殆尽了也说不定,但是,就算这样,师父的……忍者的精神,本人还是好好地继承的。那就是,忠诚、正义、勇武、无私。本人所做之行,皆为正义。”
说到这里,明日叶双手摆出了一套不断变化的手势,默念了两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又深呼了一口气,才继续向下说道:
“本人的师父和家妹,应该是被人陷害了……如果本人这样昏迷了一天的话,恐怕希音已经被抓走带回沃斯城了……”
明日叶浑身的眼睛纹路,变成了慌张的螺旋状。
“冷静一点你。你们是犯了什么事,才让这么多人不惜把我们当成诱饵,大费周章地来围捕你和你妹妹?”
“他们……他们说本人和希音偷走了‘断罪之殇’(Cicatrix of Solomus)……”
“断罪之殇?那是什么?”
诺娅举手问道。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守护法律之都沃斯的象征物……一类的东西吧。”
“正是如此。沃斯从以前开始就是以法律严明为特色的城市,城市中的所有的罪行都经由法庭的公正的审判,给出相应的惩罚。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能逃脱法网。而断罪之殇,是魔神大人赐予沃斯的神剑,是最严厉的惩罚——烍刑的刑具。因为它有着给予罪恶之人更多伤害和痛苦的特性,所以被视为法律的神剑。”
说到这里,明日叶顿了顿。
“本人并不是沃斯出生的。7年前的战争中,沃斯因为并不处于战略要地,没有遭受敌军的攻击,因此这里成为了接纳周边各个城市的流亡难民的大避难所。”
百目鬼女孩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在战火中流亡的时代……
瘦骨嶙峋的百目鬼女孩,拖着长到腰间的干枯分叉的、散着一股恶臭味的头发,随着黑压压的人群,在执法巡逻队粗暴的吼声中,迈着因为饥饿而几乎迈不开的步伐,从城外的难民大棚中出发,翻过了城外那被难民踩秃了的青丘,爬上那被敌人的炮火炸开了一大块豁口的城墙残垣,聚集在了城内的一块铺着黑色的地砖、用黑色的墙围起的广场中。
沃斯的烍刑处刑场,唐豪瑟之门(Tannhouser Gate)。
就像屠宰场一样的血腥味、呛人的烟灰,还有比这两者更加令她感到本能地胆寒的,那是这座广场的气场。她明白这里太危险了,可是在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如何离开呢?
在这里,不能不遵循命令和规则,一旦违规违法了,等待着她的只有公平的审判这一个结局。
前方的人群开始骚动,不过这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声音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明日叶抬起头来,她那长长的留海已经遮住了双目,她也懒得掀开它,只得通过栅栏一样的发丝和发丝间那微小的间隙,再穿过茫茫人海的肩膀与肩膀之间,才看到数十个士兵押着身穿破布衫的人们,走上了台前。
为首的士兵,宣读起了那些罪人的罪名。明日叶只觉得那广播魔法的声音震得自己脑壳疼,她神情恍惚地,几乎没有仔细听进那人说了些甚么东西,只听得“盗窃”、“抢劫”、“拉帮结派”之类的词,在耳边像蚊子一边嗡嗡作响。
在宣读罪名的期间,士兵们一面用前端绑着一只斧刃的棍棒驱赶着罪犯自行走上那凌乱立着的刑架,用犯人在候审期间强迫劳动织成的厚厚麻绳将它们死死捆绑在刑架上,一面将从山林间砍下的柴木堆在了刑场的中央。
明明是在刑场,可处刑者,以及观看处刑的人们,都没有惊呼,都没有喧闹,就像考场一样,每个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确认犯人的身份无误之后,士兵们用破布条将犯人们的眼睛遮起,疏散人员后,一名士兵念出了魔法的咒文。
红色的法阵在木堆条中亮起,紧接着,半人身高的火焰从木堆间窜起,直冲犯人的脑袋,就像一条条从水中跃出的鱼龙,试图吞噬那高高在上的飞鸟。
可是鱼龙终究不会飞翔,吃不掉昂首飞起的鸟儿,而火焰也只有这样的烈度,它能炙烤人的皮肤,点燃人身上的衣物,火焰就像针刺一样刺入被焚烧的人的全身,产生就像绞车一样绞开人的四肢一样的疼痛;它产生的浓烟能侵入人的肺部,产生的剧烈窒息感让人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体被降维打击了,自己只能活在那生与死的交叠之间,浑浑噩噩,可它剥夺不了受刑者的生命。
这是属于战时的沃斯的一条特殊的惩戒规则:在这座城市,触犯剥夺人的生命的罪行有无数,但这些罪行有轻的如反复偷窃、拒绝劳动;重的如杀人放火,若是一概以死刑论处,则有违公平的原则。在死后世界是否存在尚且打问号的这个时代,显然沃斯的法官无法在剥夺一个罪犯的生命之后再做出什么有效的处罚,因此他们的选择是……
烈火缠上罪犯们的身体,那麻绳是提前浸了油的,根本无法被火焰烧断;捂住眼睛的布可以被烧尽,但是在此之前近距离的火焰高温就已经夺去了他们的视力。在大火间,即使再无畏再冷血的罪犯,都无法抵挡痛苦的侵袭,方才还沉默的他们,此刻内心的野兽操纵着他们的身体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他们在烈火中嚎叫着,不过这样只会让他们吸入更多的烟气而开始呛声;他们痛苦地蠕动着身体,但麻绳和皮肤摩擦,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明日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是或许,如果看见了,自己今天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吧。
难民群中,有女人被惊吓到而捂住了脸蹲在地上哭泣起来,也有健壮的男人都不忍继续观看下去而捂住了双目侧过头去。在黑色的人群和黑色的墙壁环绕下,黑烟和红色的火光将这个刑场变为了炼狱。
在嚎叫声的不停歇的杂**响曲中,终于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一团鲜血从浓烟中飞了出来,落入了黑压压的人群之中。烈火中,以一个人影将刀捅入了另一个人影的胸膛,结束了那个罪人的折磨和他在此世的旅途。
没错,沃斯的法官们想到的方法便是:以烈火和浓烟折磨罪犯,以犯罪的严重程度来决定在烈火中折磨的时长,然后由行刑人(Executor)来结束这人生最后的、生不如死的折磨。
手握着断罪之殇的行刑人,烈火对其无法造成一丝伤害,行刑人准确地记录着每个人受折磨的时间,在最精确的一瞬间,结束这公正而正义的惩罚。
血浆落入了人群中,消失在了明日叶的视野中。
不知道被处刑的人是什么表情,是悔恨?是痛苦?是忏悔?或是从折磨中逃出的无奈的庆幸?明日叶不知道。闻着人皮的焦臭味的她,现在只想把不知是哪天前吃下去的稀饭和咸菜,合着胃酸一起吐出来。
火焰中,红色的人影舞动着,每到一处,一团鲜红的血浆便飞向围观的群众。
随着刀捅入了最后一个人的胸膛,这场恐怖的处刑告一段落,只是一个星期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次重演。谁知道多长时间后会停止呢?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这将会是这座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吧。
明日叶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
“这就是……这就是法律和正义的代价吗……”
“孩子,请永远记着这份沉重。只有怀着这份沉重,方能追寻正义。”
“谁!?”
明日叶猛地转过头,一个身着黑色巡逻队制服的,高大的男性魔人,蹲在自己的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
“这个人就是本人的师父,罗保七流(Raho Naru),是忍术真传的传人,也是‘断罪之殇’的看护者。师父应该是看到了本人有某种潜力,在那之后,本人就被带到了师父的山中小屋中,进行忍术的修行了,而不知不觉间,战争也结束了。然后再过了一年,本人又多了一个妹妹,当然是义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