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礼来的很突然。
让我至今都没有实感,那天温柔安慰完我的奶奶竟然永远离去这件事情。
在我眼前的剩下一副棺材和黑白的照片。
听说奶奶是被一辆高级车撞死的,至今犯人仍逍遥法外。
葬礼的钱是用奶奶留给我的保险出的,左邻右舍也热心的帮忙,这是因为奶奶平时总是帮助他人的关系吧。
那天帮助奶奶推板车的刑警也到场了,对我说了有任何需要他的帮助都可以开口,但被我婉拒。
毕竟对我而言警察一点用都没有,在我被欺凌时站在了欺负我的人那边,就连撞死奶奶的车的监视画面也给了我一个不知为何损坏的答复。
唯一的目击证人是一个饭店的柜台小姐。
她明确的看见那辆车的模样甚至记住了头几个车牌号码,但是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愿意出面,甚至连我主动找她也不予回应。
「...」
如果世界就在此时停止运转该有多好。
如果世界就在此时直接毁灭该有多好。
葬礼完后,我接过了焚化厂的骨灰。
那位刑警撑着伞走到了我身旁「下雨了,打个伞吧?会感冒的。」
哦?
下雨了吗。
啊...下雨了呢。
他的脸上满是不甘「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我,赌上我的职业生涯,我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一定会还你一个正义!」
是吗?
「但是就算抓到又怎么样呢,犯罪者只要表现出一副悔恨的样子就能得到轻判;就算判的很重,在监狱里头乖一点不也很快就可以获得假释。这样真的是正义吗?死掉的人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但那些犯错的人依旧可以逍遥的活着。」
「对不起...」
他用力向我弯下腰,我可以看见他紧握的拳头和表情上对自己无力的愤怒咬牙。
「...」
我没有理会他,转头就离开。
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连早上黑夜自己吃了没都不知道。
在镜子里的我,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没有活着,仅仅维持着没有死的状态等待着腐烂。
连每天照常去学校都只是因为奶奶曾经说过希望我能上学而已。
他们叫我舔马桶那就舔吧,反正已经没差了不是吗?
他们叫我学狗叫那就学吧,反正唯一珍视我的人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体育课时,慕蓉皇和他的小弟们在教学楼后方的花圃吸着烟,而我则是充当陈泰山的放脚椅。
「喂!狗,帮我去买饮料,你奶奶死了我听说她留给你的保险还蛮多的对吧,不会缺钱了真好呢。」陈泰山爽快的踢了踢我。
趴在地上我的我点点头到了学校里的便利商店买了陈泰山平时喝的橘子汽水。
回去时,隔着一个转角,陈泰山谄媚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大哥,最近那条狗越来越听话,他的奶奶真应该早点死啊。」
「是啊,不过这也是我的功劳就是了。」
欸...?
血液在沸腾着、喉咙也异常的干渴,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我不由得停下继续前进的脚步。
这、这是什么意思。
陈泰山似乎也很疑惑「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奶奶就是我开车撞死的。」
「欸!?大、大哥你在开玩笑吧。」
「我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吗?哈哈,反正我可是慕蓉家的次子啊,警局的高层也要听我爸的话。说起来,连跟那些狗腿子打招呼都没有,他们就乖乖的把监视画面损毁了,这才是我们慕蓉家的狗嘛。」
「大...大哥真是厉害,哈哈、哈哈哈...」
「谁叫那条狗的奶奶不清楚自己是条狗,还敢顶撞我,这就是顶撞我的代价!」
但是慕蓉皇还没有说完,就被其中一个手下怯生生地打断「大、大哥,我们还是别说了吧,说不定那只杂种狗快回来了,要是被他听到—」
「那又怎么样?狗就是狗,反抗我的下场他也知道,就算被他知道,他也只会在我前面汪汪的乞求我不要把他一起撞死。」
(...)
等他们谈论别的话题时,我才回去了。
陈泰山不爽的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杂种狗!你怎么那么久?」
「抱歉,很多人排队,所以...」
「有说你可以说人话吗!?」
「汪汪汪。」
我是不会忘记教训的,凭着愤怒反抗就只会像上次一样被拳打脚踢而已。
看看那只黑猫,牠反抗后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所以我不会反抗,不会再因为愤怒而反抗—
***
过了几天。
夜晚,我堵在那个唯一目击者的柜台小姐的公寓家门前,她快到凌晨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但一看见我立刻神情慌张地转身就跑。
但被我抓住。
她恐惧的看向我「你来这里做什么!?就说了,我已经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任何事情了。」
「安静点。妳不想吵醒妳的女儿对吧?」我微笑的在自己的嘴唇前摆了一个笑容「说起来妳的女儿还真是可爱啊,听托儿所的老师说她简直是一个天使,有这种孩子作为单身母亲一定很骄傲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警告我,我可是要报警了。」
「那就报警啊。」我刻意露出空荡荡的双手「如妳所见,我什么都没有带,无法对妳做什么。但是妳的女儿可是被我关起来了,如果我太晚解除那里的机关就会发生火灾呢,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如果被活活烧死对他们的父母一定是不好的回忆吧。」
她的脸色变的惨白「你这个恶魔!」
「放心吧,我只是想知道那天发生的事而已,说出来我就会把妳的女儿放了。」
她不安的把目光瞥在公寓的下方,我立刻接过话「没问题,平时那个监视妳的人不在,所以我才敢今天接近妳。而且我有绕过监视器,就算不小心被拍到,我来的时候也戴着帽子和口罩。」
由于目击到慕蓉皇撞死我奶奶,所以她被封口了吧。
甚至还派了人专门监视她,给她心理的压力,所以她才会改变证词。
至于监视她的人现在不在的原因,就是我找到了那个刑警请他帮我一个忙。
现在那家伙应该在警局因为跟踪狂的事情被问话。
「我调查过了,警局监视画面的损坏是人为造成的没错。」我继续说着「妳所说过还记得的车牌号码和车子的外观跟慕蓉市长家的一台跑车的前几码也一致,为此我还特别拜访了专门的修车厂。」
假意用应征的名义进入,然后假装错手错脚的刮伤了一台正在维修的跑车——我目标的那台。
马上从紧张气愤的主管口中得到了让我满意的答案,确认了这台车的主人正是慕蓉皇的父亲。
我保持着笑容继续说着「正因为出了什么意外才需要那去修吧。统合妳所说的车子类型、车牌号码加上警局的监视画面被人为损毁,把妳封口的人就是那个慕蓉市长没错吧?」
「...」
她的沉默出卖了她。
「然后妳最近的消费突然有点高呢,一下子给妳的女儿买了昂贵的玩具和图书,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呢?」
她惊讶的表情一瞬间露出「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们公寓的垃圾是丢在停车场后大型垃圾桶,所以我去翻了翻妳家的垃圾,下次包裹上的购物凭证可要好好销毁啊。」
柜台小姐的脸色惨白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是他们威胁了我,给了我一笔钱并且警告我不能说出去。对不起...对不起......」
「妳不用道歉,妳又没有伤害到我,我只要确认我的奶奶的死是跟慕蓉家有关就够了。」
况且如果我是她的话,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吧。
我转身离开。
柜台小姐叫住了我「我的女儿!你还没有放了我的女儿!」
嘛。
「放心吧,妳的女儿正在妳家里睡觉,我并没有绑架她,刚刚只是为了套妳的话说谎了而已。我不会伤害不相关的人,不会跟那些慕蓉家的人一样。」
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最后才吐出谢谢两个字。
但老实说,这只是话术而已,并不是我没有这么做的打算,而是权衡之下不绑架是最好的。
比起威逼利诱,情感造成的效果更大。
如果我真的绑架了她的女儿,只会让她更加害怕我,说不定会因此选择把我的所作所为报告给慕蓉皇他们。
而将她们灭口是不实际的,两俱尸体要怎么处理是非常难的问题。
所以在此动之以情是最好的,毕竟威逼利诱我是不可能赢过财大气粗的慕蓉家,只好在感情方面进行拉拢。
毕竟人类的心理就是你抢走我的一元我会怨恨你,但你抢走我的三元再还给你一元我反而会感谢你,所以哪怕我以她的孩子作为要挟只要事后她发现我没有伤害她的孩子,便会获得她的感激。
更何况在她眼中她本来就是理亏的一方,这种情感的枷锁就算无法让她站在我这边,至少也不会把今天的对话流传出去。
我绝对不会再反抗、再只凭一时愤怒控制自己,这就是我加附在我身上的戒律。
最后柜台小姐叫住了我「只是就算你知道是慕蓉市长的家人做的又怎么样呢?你也做不了什么吧。」
我回过最后一眼头。
「如果是妳的女儿被杀了,妳也会这么安慰自己吗?我只是需要一个正义而已。」
—人类最古老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