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并没有接续讲述他的过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年轻人,你对邹伯奇知道多少?」
邹伯奇..?
我摇摇头。
老人解释「他是清末的一个学问家,跟留洋派的人有不少接触,他从没有去过海外仅靠自学就精通了八种语言,不但如此,更是对于几何、天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以说是当代的第一天才也不为过。」
天才吗...
「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老人点了点头「传闻中,邹伯奇他靠着卓越的眼光在商业上赚了不少钱,更是第一批兴建工厂的实业家,而他跟其他留洋派的人组成了一个立志匡复民族的团体。」
「但这样照理说他应该很有名吧,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他领导的团体都刻意的隐藏这些事情,为了保护他们的宝藏不被恶徒所知晓。」
「宝藏?」
「是的,传闻中,邹伯奇和其他的留洋派为了拯救当时即将覆灭的满清埋藏了一笔宝藏,不过宝藏的真实内容从来没有人知晓。流传下来的只有邹伯奇的遗言,这笔宝藏只能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使用,并且所有知道宝藏存在的人都严禁流传出去。然而在邹伯奇死后,清廷覆灭时也没有人能找到邹伯奇的宝藏。有名盗墓军阀孙殿英也甚至挖过邹伯奇的墓穴,但里头别说宝藏了,连个陪葬品都没有。于是邹伯奇的宝藏就变成了传言。」
老人喃喃的叙述着。
只是...老人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话。
他看出我皱眉的疑惑「当时流传着邹伯奇生前有一名无比信赖的护卫,邹伯奇在死前把宝藏的地点和秘密交给了他,而那名护卫成立了一个门派死守着邹伯奇的秘密。」
我看了看老人,难不成他说的宝藏跟他有关吗。
老人对我笑了笑「我的门派跟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对这件事情也只是听闻的程度,认为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但有些人可不这么想,就算毁了整个武林也要得到这个秘密——年轻人,该跟你说说我接下来的故事了。」
老人停顿了数秒后,再次开口「在一天,我回到住所后,我看见我的弟子也全身是伤倒在地上,而我的养女倒在血泊中...她,已经死了。听我徒弟的说法,是我以前得罪过的那些仇家做的,我知道我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真正的狠手,一瞬间,我不知道这辈子究竟为了什么活着,于是我决定复仇。
我带着我的弟子走遍了大江南北,发誓一定要为那孩子复仇。由于我不知道是谁做的,所以我决定把我的仇家全部屠杀干净。在这个过程,我做了许多无法饶恕的事情,为了得到躲避我追杀的仇家的情报,我在一个父亲面前把他的儿女一个个斩首,为了不让我的行踪被人掌握,我所到之处一个活口都不留,包括孩子跟婴儿。
就这样,我双手沾满了鲜血。
你还记得我曾经击败过那个剑术大师吗?我到了他儿子的家,把他们一家子都杀了,那对夫妇不断的哀求我放过他们的女儿,但是我毫不迟疑地当着他们女儿的面杀了她的父母。
就在此时,我感觉后脑杓一阵剧痛,我转过头,完全不敢置信,出手的人竟然是我的弟子,接着我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已经跟那个女孩一起被绑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眼前的除了我的弟子外还有一个手臂上有蛇纹身的男人。
我挣扎的责问我的弟子为什么这样做,但却得出一个令我心寒的答案,原来杀死我孙女的人就是我的弟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失控。因为那伙人为了寻找邹伯奇的宝藏也杀害了很多人,他们需要的一个替罪羊转移焦点,而那个被选择的人就是我,所以才刻意让我暴走以转移警方的注意。」
听到老人说到这里,我疑惑地打断了他的话。
「那么为什么他们要击倒你?一直把你蒙在鼓里不是更加有利吗。」
「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了当时邹伯奇的护卫的子孙,就是那个剑术大师和他的子嗣。原本他们是想让我削弱那个枪术大师的儿子布置下的防御,毕竟他当时为了保护家人可是雇用了一整队正规保镳,连他父亲曾经的弟子们都过来帮助他,只是错估了我的实力,的确一整队的护卫我正面作战毫无胜率,但不妨碍我一个个刺杀,于是在我的弟子赶来阻止我前,我已经杀了那对夫妇,他们只能带走那个女孩,想从她口中套出有用的情报。」
...。
「所你的弟子为了宝藏出卖了你吗?」
老人凄凉的勾勒起嘴角「或许对我的弟子而言我才出卖了他吧。毕竟有传闻是邹伯奇的宝藏其实是天下无双的武术,我的弟子不只一次告诉我应该去寻找邹伯奇的宝藏,说不定这会让我们离穷极剑道更进一步,但我完全不以为意。对他而言,偏离了穷极剑之道的我才是叛徒,这也是他放我一条生路的原因,他早就决定要把我这个叛徒亲手血刃。在这件事情上虽说我是被利用的,但是选择杀戮的人是我,选择踏入修罗之道的人是我,我的罪早已不可饶恕。
那天趁着夜色,我挣脱了束缚,带着那个女孩逃了。
我仅能这么做的让我的良心好受一点,那个女孩一路上一直指责着我是杀人凶手。她说的没错,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
但由于我的长相早就被传播出去了,警察通缉着我,每一个地方都无法久留,然而比起我被抓,我更害怕那个女孩重新落入那伙人的手中,我不知道那个蛇纹身的男子是谁,但他的背后一定有个庞大的势力。
于是我只能带着女孩四处逃串,直到警察出动了特警队。
他们比我曾经面对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还要强,我明白了我大概今天就会命丧此处,所以我让那个女孩先逃走了,提醒她要装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然后由我拖住特警队。
那次...那次......」
老人说到这里,他的手不由的颤抖着。
「那次是我最后一次杀人,已经很久没有过我稍微放一点水就会立刻死亡的感觉了,我只能拖一秒是一秒,然后祈祷那个孩子能够逃跑,最后我终于被打倒昏了过去,喏,你看,这只手就是在当时被削掉的。」
老人说到这里意识着我们的头顶。
「等我醒来时,我就已经在上方的监狱里,每个月那个蛇纹身的男子都会过来质问我那个女孩到底去了哪里,直到有一天,我在刑求时昏了过去,被当成尸体丢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摔下来的我一只腿断了另一只腿也残了,虽说在断之前我两只脚的脚筋早就被挑掉了,我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
老人终于讲完他的故事,深呼吸了一口气。
「所以年轻人,我的命早就已经不值钱了,我发誓我成魔杀了多少生命,我就亲手拯救多少生命。」老人瘦小的身影让我感到一丝凄凉「所以说我救你是因为这就是我必须做的事情,而你不欠我任何人情,请离开这里吧,不要被我这个罪人阻碍了你前进的道路。」
(...)
「你想拯救的生命包括你自己的吗?」我反问着他。
「欸?」
「正如你所说的,我是在逃避,我害怕我如果有了新的珍视的对象是对过去那些我珍视过的人的背叛。不过你不也是吗?你需要的不是惩罚、不是赎罪而是救赎,你也在害怕着如果你得到救赎意味着对那些再次伤害你曾伤害过的那些人。但如果你连自己都不想得到拯救的话,又怎么拯救其他人呢?」
老人先是惊讶,沉默了良久后,然后开怀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是啊,你说的对。没想到年纪一大把了,还老是被你说得哑口无言啊。」
老人恭敬的坐了起来,对准我弯下了腰「这下,我也终于能够去寻找救赎了吗,谢...谢谢你了,年轻人。」
「...!?」
我急忙的走上前,扶住就要一头摔在地面的老人。
他嘴中咳嗽着鲜血「年轻人,离开吧,然后别再回来了。」然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