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监视系统确认外面没人后，我们便离开了避难所。
外头黏腻的废气味刺激着鼻腔。
流华伸了伸懒腰「音，这里呦。」
但是她并未往大楼外前进，而是走向一个大楼内已经没有护栏的楼梯。
「...」
我跟了上去。
前三楼还好，但从第四层开始，有些楼梯甚至不完整，只靠钉入墙中的钢钉作为落脚处。
大楼内部看出有许多巨大的钢铁支撑架。
「这真的没有危险吗?」
流华点了点头回应我「虽然专业的检测是四楼以下绝对没有坍方的风险。但是后面的楼层我个人也做过检查。两、三年之内，正常的情况是不会有问题的。似乎当初在建立这个建筑物时就刻意的设计的非常牢固呢。」
「嗯。这里妳说以前发生过火灾对吧?」
「是的，由于这里是灰区的关系，没有任何的消防车辆进入，所以死了很多的人。」少女解释着「据说他们是灰区的居民自发性的组织，目的是想改变灰区，于是在灰区里盖了这栋信息传播中心，并以此为据点跟城市抗争，希望城市能出手改变灰区的环境。结果建成不久就不幸的碰上了火灾，那时的有志之士几乎都因此丧生了。」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结局啊。」
「是呢，但是某方面音和我也是既得利益者。毕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两个才能在这里有栖身之所。有时候自身的幸运是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之上。」流华拍了拍手「好了，逝者已逝，哀悼不是实时享乐主义的猫的作风喔，既然我们还活着就尽可能幸福的活下去吧。音，我们就快到天台了。」
高楼的第七层，高高的天花板绝大部分都崩塌了，只留下生锈钢筋的支架。
从天花板的破损可以看见更上方是一个玻璃的穹顶，从穹顶的破洞，月光倾泻在我们身上。
我询问流华「是这里吗?」
流华摇摇头「不，还在更上面。」
可是...这里没有路了吧。
唯一的楼梯也在半途断掉了，有助跑的情况也很难跳过去。
「流华妳想让我看的是什么东西?」
「嘿嘿，先保密。」少女露出卖关子有如野猫的坏笑「音觉得那个可控核融合发电机已经非常的不可思议了是吗?」
我点点头。
「那么，上面的东西绝对更加更加的厉害呢。」
「...更厉害?」
「是的，我们就先上去吧!」
抱着一头雾水，我跟上流华的脚步踏上了楼梯。
在楼梯的断裂处，流华停了下来，拿起一旁的长棍伸向了对面。
对准了一个拉把压了下去。
刷——
下一秒，一个悬在空中的浮梯就从对面笔直的伸向我们所在的位置「这样子，秘密通道就有了呢。」
流华把浮梯架牢后就抓着在墙上的绳索率先走了上去。
完全看不出她对下方高高悬空的恐惧。
只是...
我脚刚踏上去，一股莫名其妙的反胃感就凭空而出。
要不是勉强站稳了步伐，我早就倒地了。
一瞬间出现在心头的是我掉下悬崖的画面，尽管勉强的想要重新迈出步伐，但是双腿根本颤抖的不听使唤。
已经走到对面的流华疑惑的回望「音，没事吧。」
「对不起，再等我一下。」
「...」
流华露出忧虑的表情「音是怕高吗?」
...。
我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不往下望还好，但是看过一次后就完全不能动了。」
所以只要是站在高处的情况，我都尽量跳望向远方，不看脚底。
但这样不行。
如果我无法克服自己的恐惧的话—
达达。
流华回头向我走了过来，温柔的笑容上是不输星晨的异色双瞳。
少女向我伸出了手。
「音有办法握住我的手吗?」
「...嗯。」
「好了，那现在请音闭上双眼。如果音无法相信我的话，就相信相信音的我吧。」
「这是什么绕口令吗...?」但我还是乖乖的照着流华的指示。
「诶嘿嘿，要走了喔，音。」流华一小步一小步牵引我前进，确认我安稳后才踏出下一步。
梯子咖兹的声响让我不安的想看看情况时，被流华阻止了。
「不要张开眼睛，就快到了，再加油一下就可以了喔，音。」
少女轻声地向我询问。
「音知道猫怎么敢伫立在高处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猫。」
于是少女回答「因为猫总是眺望着远方，不去在意自己的脚下，所以无论走在平地或高处对猫都是同样的，虽然就算是猫有时也不得不看看自己的脚下，不过那当下一次的故事吧——吶，对音而言，音的远方是什么呢?知晓了这点后，音就不会因为害怕坠落而迷茫了。」
「...我不知道，对不起。」
「音不用道歉喔，不知道的事情弄明白就好了、悲伤难过的事情哭出来就好了，确实的活在当下就能找到属于音的远方。」
「那流华妳呢，对妳而言妳的远方是什么?」
「我的远方就是这里了——好了，音可以张开眼了。」
脚下传来水泥实心地面的触感，一睁开眼，月色就充盈在这个空间，我们两个已经到了天台，上方正是玻璃的穹顶。
回头，梯子横跨着黑暗的两端，连我都不敢相信我走过这么长长的一段距离。
少女、月光、废墟。
「好漂亮...」
「哼哼，是吧，不过音，还有更厉害更厉害的东西喔。」流华将一旁攀岩用的安全带套在身上，长长的垂降绳连在墙上结实的挂锁上。
「流华妳是要—」
「对，我就是要到对面去。」流华看向天台的另一端，只是我们和对面残存的天台中间隔着一个大大崩塌的落穴，底下有着十几公尺的高度，和另一端残存的天台之间仅有一个锈蚀的钢架相连着。
流华继续说着「虽然之前的地方我都检测过安全性，但是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塌陷，所以防护措施还是必须要做。」
「妳、妳确定要到对面去...?」
「是的。」流华点了点头「不过放心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毕竟这个钢筋也不像刚刚的楼梯和浮梯一样宽，这对音太危险了。」
「只是!」
「放心吧，我是很强的。」流华伸出手臂，展示着那纤细的肌肉「我去去就回，请音待在这里等我一下喔。」
她毫不害怕的踏到了钢筋上，确认着步伐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我虚脱的坐到地面喘着气，底下高高的落差让我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靠在安心的墙上。
「...」
到头来，我根本没能面对自己的恐惧。
还是一样的软弱。
我仅能注视着流华到了对岸后向我招手，我也无奈的也对她挥了挥手，她在对面摇曳的草丛里采了什么放在她侧背包中后，又向我这里走了过来。
「我回来了喔～!音。」
「嗯，辛苦妳了。」
「嗯!」流华露出开心的笑容，把她刚刚采的东西从侧背包拿了出来「这就是我想给音看的东西。」
「这个是...黑色的四叶草、不对，五片叶子。」
我不敢置信的从流华手中接过一朵。
是真的，不是塑料，也没有染色的痕迹，除了茎和叶脉是深绿色的外，叶片几乎是纯黑的。
我不禁喃喃「黑色的五叶草吗?」
「是的，对面都是这个植物呢。音知道四叶草对吧，第一片叶子象征生命，第二片叶子象征财富、第三片叶子代表名誉、第四片叶子代表爱情。那么音知道五叶草的第五片叶子象征的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象征的是怨恨和直至死亡的复仇，这是我一个认识的人告诉我的，所以在这充满怨灵的大楼里，黑色的五叶草才会满坑满谷的盛开着——她认为黑色的五叶草便是献给复仇的送葬之华。」
「献给复仇的送葬之华..?」
「是的，这就是她对于黑色的五叶草的解释，所以绝大多数知道黑色五叶草的人都将它视为不祥。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等待着带着笑容的流华的解释。
「首先，音注意到了吗?这里光照非常的不好，四周都被高楼的影子挡住，上方还有玻璃穹顶呢。于是比起一般植物的绿色，黑色能吸收的光能更多，所以黑色的植物生存在这种地方有着优势，此外多一片吸收日照的叶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并不是因为这里发生过的悲剧所以黑色的五叶草盛开，而是这里就是适合它的环境所以它绽放着，这就是我的解释。」
流华继续说着。
「所以音会犹豫、会迷惘是正常的，就像这黑色的五叶草一样，音只是需要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盛开的地方。我希望音能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音都要想办法让自己幸福，只历经痛苦是无法让人成长的，只有在一次次的迷惘中否定自己后，找到前进的方向并肯定自己，音才能如同这片黑色的五叶草们盛开。」
一瞬间，我不禁因为少女的笑容而目不转睛。
原来如此，水吗。
「我明白了，流华。」
「嘿嘿，那就回去吧。」
那一刻我还不知道，
宛如童话故事般相遇的我们，
掀起了荒诞不几的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