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皇帝对自己性格的转变产生是怀疑还是不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从原主记忆中回忆起,皇帝口中那个对自己严加管教,导致原主又惧又厌,丝毫不待见的将军府屠门叔叔。
李长歌怀念一笑,肘搁在桌子上,抵住下巴。
“还真是有好些日子没去将军府探望过了。”
随后,直面男人低垂的目光。
“父皇,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让人真正大彻大悟,醍醐灌顶...真正能让人如梦初醒的...只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罢了。”
说罢,李长歌似是故作轻松般的莞尔一笑,回避了男人询问的目光,望向窗外皎月,银光撒在脸上。
“我睡着的那些日子...梦见了一个人...”
男人低垂的瞳孔微微扩张,依旧没有说话。
“这个人我从未见过...却觉得无比熟悉。”
“她来到床前看我,眼睛就像月亮...”
男人喉结滚动,瞳孔颤抖,张了张嘴,问。
“她有说些什么吗?”
李长歌并未作答,调整了个姿势后,月亮映在了眼睛里,再望向男人。
“她说...她对不起您,还说...”
李长歌歉意一笑。
“还说...我不懂事...体会不到您的难处,让我成熟一些。”
李清川嘴唇微微颤抖,痛苦的闭上眼睛,双手扶住垂下的头颅,指甲几乎扣进肉里。
半响,李清川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梦里看不清她的脸...”
见父皇沉默,李长歌乘胜追击般,继续道。
“父皇,记得屠门叔叔曾经给我说过,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李清川背过脸去,躲过月光,映出地上漆黑的影子。
“梦醒后,女儿便想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李清川没有回头,僵在那里,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以前,女儿与您的关系并不好,是因为我讨厌您,讨厌你面对朝中文武百官的退让,还有南凉许监国的软弱。”
“所以,女儿讨厌你,觉得您身为一国之君,却连一点骨气都没有,我不愿承认您,所以我嚣张,纨绔,自暴自弃,欺女霸男。”
“幼稚的想用这种办法告诉天下人,我们皇室不软!”
“只是不理朝政,荒诞纨绔,就像那些在底层挣扎的蝼蚁,在面对自己梦想的无力感时,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我只不过是对着凡尘俗世,纸醉金迷没有追求罢了,我不稀罕这帮贵族们的铜臭味。”
...
李长歌幽幽叹气,声音颤抖。
“但是我错了...女儿的所作所为,不过只是让天下人更加耻笑罢了,更觉得我们李氏是一只纸老虎,爷爷苦心打下的天下...在人心中搭起名为敬畏的高台...被我亲手拆了。”
两行清泪,顺着李长歌眼角滑落,像极了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孩子,声音带着哭腔。
“女儿...所以,女儿想要弥补,想要帮您,您当初说过,人生在世,走错了路,撞了头不要紧,抓紧时间回头才是真。”
“父皇...女儿想要帮您!”
自嘲似的忽然嗤笑一声,李清川依旧没有转过头来,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上却似乎隐隐有了一滴反射出银白色月光的晶莹。
“你放过了柳如是,也没有杀了秦素素,而且依旧是柳家的媳妇。”
李清川头疼似的伸手碰了碰额头,衣袖擦过脸颊,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的女儿,眸子微眯。
“放过秦素素,因为她爹是由朕亲手提拔起来的礼部尚书,位高权重,虽然最近和你二哥走的近了些,却也还是朕的人。”
“维系着没有感情的婚约,是因为京都宰相府,乃是前朝便遗留下来的关陇集团龙首之一,权势滔天,势力遍布天下,根基牢固,仿佛像一颗老树一般盘根在我大唐的土地上。”
“同时,还能让你大哥看看。”
“就算是盼着朕死,利用关陇势力登基,这样建立在危墙之下的皇位...他坐不坐得久!”
说罢,李清川幽幽叹气,望向这个几乎和自己死去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可朕...若是想要这样的结局,怎还会将你的婚事交给你自己处理...”
“你原本顽劣不堪,脾气暴躁,朕还以为,你会杀了秦素素,退了婚...”
“朕虽然是一国之君,却同样也是一位父亲。”
“为了我李氏的江山,便牺牲自己女儿的名节,幸福。”
说罢,李清川双眸如同一只俯卧在丛林中静待时机的老虎,望着那双倒映着月色的眼睛。
“长歌,你觉得对朕来说,是这天下重要,还是你重要?”
双眸中的惊讶一闪即逝,李长歌心中轻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何今日与公主阁内,在自己依旧说柳千山是自己‘夫君’时,您只是短在的犹豫了一下呢?
皇室无亲情。
江山社稷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几乎抑制不住的情感,另李长歌夹紧双腿。
脊梁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打湿。
却不是惊惧的冷汗。
兴奋!
少女十六岁的娇躯在皇帝面前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才对!
这才是我想要的,每一个人都为了权利疯魔的世界!
将退婚一事交给自己处理?
哈哈哈。
问我是如何转变的?
哈哈哈。
父皇,恐怕您想问的...
是你自己吧?
李长歌拼尽全身力气压抑自己的狂喜。
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一开始真的很单纯,单纯的身为一个皇帝,还想要在整个天下的面前选择自己的女儿。
但现在...
兴奋狂喜的眼泪脱框而出,在莹莹生辉的月色中显得狰狞,像极了哭泣的孩童。
“大概...是我重要吧... ”
公主阁内,在您说出想要将退婚一事全权交于我处理时或许是这样吧。
“可是父皇,在经历了这次柳氏的羞辱和几年前的那次刺杀之后...”
但就在您听到我说出‘夫君的事,我自会处理妥当’之后...
“女儿看清了自己,明白了人心,也晓得了您的处境。”
这天下重要,还是女儿重要,您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还请您不要再妇人之仁。”
前后不过短短数秒。
“女儿的委屈,比起大唐,比起江山社稷。”
在这稍纵即逝的时光里。
“不值一提!”
您...又是如何转变的呢?!
“还望父皇,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