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你不会以为跟你说上几句话,就真的拿你当回事儿了吧?”
丰·嘉尔医生的语气骤然转冷,眼神凌厉起来。两指一弹,把资料弹开。
“不是随便来一个医生就能被允许上手术台的,必须拥有认证执照。否则便是重罪。而要是没有一定的资历加上医院的认证,是不可能有资格获得执照的。你口口声声说要当外科医生,总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
“嗯,我知道。”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没有一定实习经理、没有正规医院的许可认证,是不能得到执照的。不过这里也说了,是“正常情况下”,所以我也不是无的放矢——“还有另一种执照不是嘛。”
“另一种执照?”丰医生略微顿了顿,“你是说‘临时执照’?”
“是的,临时执照。”
在特殊情况下才可以使用,临时制作给需要上手术台的医生。以应对某些紧急情况。
“说得轻巧。”丰医生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通天光怪的手段,就过就是这个?我告诉你,据我所知,这座医院几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特殊情况。”
“更之前呢?”我尝试追问。
“更之前自然是有,只不过那些都是极为特殊的情况了,即便如此,拿到临时执照的医生也并非真是新手上路,一个个都是有真功夫的,甚至某几位说是业界泰斗都不为过。当然,我这是把其他医院发生过的事情概括进来了,那是发生在第一医院的事。某个皇室要员的疾病没有先例,国内几个有名的医生都不敢动刀,最终是从邻国请来一名医生进行手术,临时办了国内的执照。”
刀子嘴豆腐心。明明一副不耐烦不情愿的模样,却还是给我详细讲解了这么多。
令人为难的是,这时候表示谢意说不定人家反而不愿意继续说了。
“实习生获得临时执照的情况真的没有吗?”
“不是没有……”丰医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用皮笑肉不笑来形容恰到好处,“是有过这样的先例,只不过结果并没有出乎意料——
手术大失败,病人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具体情况过于离谱,以至于有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比如那名实习生是被人当做替罪羊了什么的,诸如此类。”
“……”
十分感谢您的情报啊丰医生,虽然好像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这次手术中途发生意外,会紧急停止手术吗?”我转移话题。
“不会,我了解他。他做主刀医生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中止过,一定会做到最后的,让人无语的事,他还真的成功过好几次,硬是把风险极大的手术完成了,或许,这就是他颇具信心的原因吧。”
他陷入沉默。
谈话时间不短了,不能再逗留,我趁机道别离开。
……
手术时间逼近,即便是属于置身事外境遇的实习生们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终于,那个时刻来临了……
……
……
……
那个时刻结束了。
患者身份都能随着时间推移暴露,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傲南区来的议员了。手术情况更是瞒不住。
不出意外。
病情恶化得过于严重,轻易开刀果不其然是鲁莽之举。
切不干净,不可能切干净,切干净人就死了。不切干净白白开刀,大伤病人气血。
对的,丰医生说了,负责主刀的这个医生不可能在查看情况后及时收手、终止手术,缝补治愈伤口。而是会义无反顾的一条路走到黑,相信奇迹,相信向死而生。而真实情况更可能是——有死无生。
如果有内科配合协助治理就好了。要么全力使用仪器与药物控制减缓病情,延长寿命;要么适当切除部分恶性肿瘤,再进行内科治疗。
病人现在的情况院方在尝试隐瞒,但显然也隐瞒不住,若是获得成功,肯定会大肆庆祝,最次也会感受到解脱的气氛;若是彻底失败,外科部门一定会收到严重的冲击,可是也没有这方面的信息透露出来。
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病人半死不活,还吊着一口气。
从内科方面的反应就可以猜的出来。
目前他们并没有展现出落井下石、嘲笑的态度与做法。而是变得更加收敛、颤颤巍巍。
现在这个节点十分的微妙——病人已经被外科弄成这副惨状,这对于内科医生们来说是乐于见得的事;但反过来,病人的生存率已经跌到一个可怜的情况,没人愿意会再去接这个烂摊子,风险太大。最后病人依旧去世,自己也不能脱去干系。
要烂,就彻底烂在外科的手上好了!
这应该就是内科方面的想法。就算院方再怎么劝解也没有用,所有内科医生都会表示为难,表明自己能力不足云云,最后拒绝。至少会装出这副样子。
很可惜……这位患者,基本已经被宣告死刑了。堂堂地区代表的议员,某种意义上竟然是死在了医院的内部竞争里。
荒谬感油然而生。
纠结,纠结。
自己要尝试一下吗……
可那毫无疑问是将自己逼上绝路的行为……
“……喂、喂?天佑?天佑!!”
“嗯?”
我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清理工具。
“还在干活呢,你发什么愣?快点清洁整理完就离开了,待会这里还要来人呢。”沁大姐不客气地教训道,工作时间,没有什么好留情的。
“是!不好意思。”我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在那医院高层中住着一位病人,素未谋面却对他的病情资料过目数次。靠着那些信息,可以感受到,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他垂危的肾脏与我的指尖相连。
那根丝线缥缈,在空中飘荡,脆弱不堪。
最终,线断了。
医院隐瞒不了这件事:那个议员死了。他没能撑过手术后的第三天,死在了第三天的夜里。
结束了……
在我犹豫与纠结的过程中,结束了……
呆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难言的无力感在身上回荡。
“那些医生都没有你这么失魂落魄,你就看开点吧。”沁大姐给我递来一瓶饮料,我不明不白地接下,“老这么愁眉苦脸的,看得我心情都不好了。”
“是吗?有这么夸张?”我打开饮料灌入口中,清凉畅爽感缓解了些许焦虑与苦闷,“居然还影响到您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别放心上,我随便说说的。”
“嗯……可能,是在安逸的学院里生活惯了吧,还没有真正适应过来。不过我肯定会振作起来的。还是谢谢你,这饮料味道不错。”
我一定会争取到的,亲自主刀手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