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鬼八的脸色一点都不好看。
心脏几乎快要从胸膛中挤出。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一边逃命一边跟踪自己？开什么玩笑？
一个又一个问题飞快地掠过脑海。
见眼前的小子半天没有反应，男子摇摇头，首先开始自我介绍。
“小子，听好了。”男子拿出一个证件放在桌子上，“我叫摩多一崎，是与起始者幸奈里香搭档的促进者。”
自称是摩多一崎的家伙一脸得意，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现在你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了吧？”
不就是民间警备公司嘛，说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全球记录在册的民警搭档约有二十六万组，但只有其中的十六万组搭档拥有单独与阶段I原肠动物战斗的能力。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混口饭吃的败类，他们要面对原肠动物恐怕只会撒腿就跑吧。
眼前的摩多一崎看不出来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大概只是个排名十万级别的家伙——力气比自己大，仅此而已。
好在目前性命无忧，鬼八的心终于放下来。
“我叫水原鬼八，是仙台十区国立中学初中部的一年级新生。”
简单的自我介绍。
这家伙走的越快越好，鬼八暗念。
“中学生啊…你到中层区外沿干什么？那里离市区是很远的。”
“我有事要办不行吗？”完全不耐烦地反问。
“是吗？”摩多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鬼八，“所以你就躲在一个小巷子里，直到中午十二点四十七分才径直返回家中？”
能清楚地从话语中感受到他的自信和肯定。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行动的？”
鬼八的心情只能用惊愕来形容。
手不知不觉间握紧，掩饰着心中的紧张不安。
摩多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取出一个袋子，和鬼八丢掉的那份一模一样。
当他从其中取出一块片状金属时，根本无法掩饰的震惊浮现在鬼八脸上。
“不要想了，这就是你扔掉的那份。”
摩多把玩手中的金属片，眨眼间便将正中心的凸起取了下来。
破除伪装的信号发射器暴露在空气中。
是定位器……
鬼八因为自己愚钝的观察而懊恼。
“本来计划找回这个要花更长时间的，”一崎缓缓收起金属片，“没想到你就这么把它扔掉了。”
“找到这个，里香只用了一分钟。”
“你没什么疑问吧，小子？”
“袋子是怎么到你手中的？刚才进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才对…”想到这里，鬼八激动的站起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要这个金属片干什么？”
摩多沉默片刻，摆摆手起身。
“无可奉告，这和你没有关系。东西拿到了，我也该走了。”
拉开玄关，摩多突然回头看向鬼八，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以后最好不要再打听这个了，“
”否则……”
“说不定哪天你就会横尸街头了。”
………………
自摩多一崎离开已经过了十多天。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都如往常。
一旦回归正常生活，那一日的经历便如奇遇般遥不可及。
打工的事早已定好，对方是大型酒店的后勤部，每周的薪水还算得上可观。
父亲的公司运营好像已经进入关键期，一天到晚都不见父亲的身影，电话也联系不上。
既然父亲这么辛劳，自己的生活还是自己操心更合适。
清点本月的余额，应该能够满足一个月的省吃俭用。
以后的日子一定可以蒸蒸日上……
如果纪子能看到的话就好了。
可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咚…咚…咚…”
挂钟的报时声响起，约定的打工时间到了。
自己和父亲还要顽强的活下去。
简单收拾房间，鬼八推开玄关，锁舌弹开的清脆响声在狭窄的出租屋走廊中回荡。
门突然间被暴力的拉开。
不及鬼八反应，视野已经被布袋蒙住，双手被牢牢反剪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不要动，叫出一声可是会死掉的哦。”手枪上膛的响动接连传入脑中，仿佛看见咬合住子弹的枪口正向自己狞笑。
突然想起那帮黑帮。
“你们想干什么？”
明明全身都在不住地打颤，鬼八的思维却意外的冷静。
“干什么？你老子没和你说过吗？”领头的的家伙干笑一声，声音如同公鸭一般难听。
“我说呢，他以为就凭他那个假地址就可以糊弄过我们啊…”
“糊弄…父亲怎么了？”鬼八一头雾水。
“……你父亲啊…“领头的黑帮停顿片刻，
”他在借我们的高利贷之后逃跑了。”
借高利贷…不是当晚的那帮人。
可是父亲怎么会去借高利贷？他从未和自己提过这件事。
借高利贷的风险人尽皆知，如果父亲要铤而走险，一定会和自己提及。
水原鬼八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种说辞，即使这就是真相。
父亲绝不会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混蛋，你们要敲诈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啊！”
挣扎着想要起身，鬼八试图挣脱束缚。腹部立即遭到毫不留情的重击。
“咕…”
肺中的空气被强行挤出，腹腔内五脏六腑剧烈地搅动，唾液从口腔溢出浸湿麻袋。双腿发软，整个身躯倒在地板上蜷缩在一起。
“混蛋？你这句话让我很不爽啊！小鬼！”
威胁的低吼声表达出明确的不屑与不满，领头人一脚踩在鬼八的后背上，重压令鬼八动弹不得。
“我们为了找到你可花了两周时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
“如果不是老子还想回点本钱，早就一枪崩掉你解气了。”
“回点本钱？”终于听清那人说的话，不禁打了几个寒战。
突然想起以前听说黑帮和非法矿场经常会有私下的人**易，黑帮从中分得部分利润。
“你要…把我买到矿场？”
领头人轻蔑地嗤笑几声，“这是唯一的办法——是你唯一的补偿我们的损失的方法。”
“你无法抗拒。”
鬼八的瞳孔由于恐惧逐渐缩小。
“不……”
血液突然间涌上额头，太阳穴处的青筋随着心跳加速抖动。
如果今天就这么被绑走，自己的未来一定会走向自己完全不能掌握的方向。
明明才想着“一切就要重新开始”的……
“不！请不要这样！”鬼八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我……我如果工作的话……一定可以还清！”
“工作啊……怎么说呢，无论如何，我不会相信你。”
“如果你逃跑，我就会入不敷出呢——我犯不着这么冒险。”
怎么会……
鬼八绝望的低下头。
“公司！我父亲经营的公司还在！”突然想起父亲的公司，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公司？”未等鬼八继续说下去，领头立即泼出一盆冷水。
“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没有护照的人能在仙台成立公司。”
“没有可信度的话只能骗傻子，小鬼。”
瞬间思维一片空白。
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一时间无法完全处理，头颅中嗡嗡作响。
逻辑疲软成一团棉花，思维疯狂地空转。
……………………
无数个念头在眼前闪烁，待到看清楚光芒的中心，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待到虚幻的光破碎，就只剩茫然的自己还在呼唤。
要怎么办…
不甘。恐惧。无助。绝望。
自己一直以来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酥麻的异香钻入鼻腔，意识被一点点抽离体外。
“小鬼，要怪就怪你父亲吧。”朦胧的声音传来。
谁来救救我……
在似乎是永恒的黑暗中，鬼八陷入漫长的沉睡。
——————
风光金融的办公室。显得有些幽暗的房间中，一个莫西干头的家伙正兴致勃勃地点着钞票。
“大哥，你为啥每次绑人都要用那种渗人的语调？”
就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黑帮分管阿部盯着擦得锃亮的手枪若有所思。
“应该是认为只有这样说话才像个黑帮吧，嗯。”
取出滑膛中的子弹，阿部点燃一支揉得发皱的烟卷，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
“喂，委托已经完成了，我们也从交易额中提取了报酬，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哦…好…好…”男人似乎有些过度紧张。在他刻意拉低的帽檐下，畏缩的眼神游移不定。
“……阿部先生…我提出的要求…您做了吗…”
“嗯，看样子他彻底相信了。”
阿部吸入几口烟气，闷燃的火星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好…这样就好…”
男人缓缓点着头，提起票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直到走出破旧的大楼，男人终于拉起自己的皮帽。
方才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
“好…很好…”
男人用细微的声音喃喃道，
“荣耀归于『五翔会』！”
”为无上的『五翔会』…奉献我的一切！”
——————
“这个当父亲的可真有意思。”
阿部吐出一缕淡薄的白烟，注视着烟在空中飘散。
父亲和儿子性格反差这么大，真不禁让人怀疑他们间是否真的有血缘关系。
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莫西干头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毫不在意地舔着自己的金牙。
“部哥，我们既然是黑帮，收钱办事就行，没必要这么忧虑。”
“如果再干几票，我们就可以转到东京支部，那边的经济可比仙台好过不知多少。”
“我当然知道，”阿部摆摆手，“我只是好奇，仅此而已。”
看向窗外，大街的人流潮水般涌动着，轨迹繁乱而难以捉摸。
没人知道这众多的面孔中，有哪些尚在流动，有哪些即将消失。
“真是该死，“
”在这宁静的日常之中，究竟有多少暗流在蠢蠢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