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离深秋近了一步,今天早上天气莫名地阴,满天的乌云排开,像是一层厚灰布盖在了整个城市上空。
其实我更喜欢晴天,因为太阳才是我的动力来源啊。
“太阳啊……”我站在酒馆门口叹气。
“你怎么像失恋了一样啊?”老叶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说道。
“不知道……以前就是这样,一到阴天就什么都不想干。”
“那就不去注意天气,心里有阳光自然就晴了。”老叶摆出一副长辈模样这样劝道。
“真的?”
“至少比你的想法可信。”他笑着回答,“别抱怨了,回去再拖一遍地吧。”
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但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
只要心里一边想着镜子一边拖地,就能把地面拖成镜子了吧。(笑)
心情好了一些,眼前的灰色似乎也没那么重了。
“哦对了,今晚酒馆里会有个派对,和以前的老客们定好的,”老叶刚要进门,又转过来对我说,“顺便也让你认识认识。”
派对?
在我的记忆中,派对可不是什么能令我兴奋的事。
以前的派对什么的,都是那些同学举办的,虽然被邀请人中有我的位置,但我却并不把他当做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搭不上话,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玩的梗大部分也都听不太懂。
总之有些不合群就是了,当时的我就是这么个状态。
现在,以前的同学各奔东西,我也在青井市买了个最便宜的公寓房,过着相对孤独的生活。
邻居们也不相往来,即使是往来,也没人会和我搭话。
于是我开始学PC-1033的课程,因为我听说这东西将来很有用,也许可以作个赚钱的营计;学PC-1033的那段时间是我最投入的日子了,每天都研究着如何让智体理解我说的话,不断改写着程序,有时也忘了吃饭,以至于有一天从电脑前站起来差点晕厥过去。
可是现在,我站在黎明酒馆的门口,看着面前宽坦的大街,总觉得生活这本书被无形的手翻开了新的一页。
酒馆是个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的小纽带,也正是我改变自己的时机。
“别犹豫什么了。”我对自己说道。
我转身进了酒馆,再次投入了无尽的劳动中去。
……
“欢迎光临黎明酒馆。”霖在门口迎接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唔……好的好的。”那个人低声回应道。
他捂得很严实,肩头处衣服的深色说明他被无情的秋雨淋到了;他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而且是在众多座位里离门边最远的位置坐下。
这个人,为什么看起来有那么点眼熟?
不对,应该是我记错了,怎么可能那么巧嘛。
但又说不定,就算是某种心理效应在作祟,一些可能性还是会撞到你身上。
“要不先来一瓶酒暖和一下吧?今天的雨很冷呢。”霖走到那个人的座位旁边说道。
“可以,来一瓶‘花炮’吧。”他摘下头顶的帽子,仍旧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花炮’?那是什么酒啊?”
霖的一脸恭敬变成了惊诧与疑惑,她的问句中也包含着无奈。
她看向老叶,老叶摇了摇头。她又看向薇尔格夫,薇尔格夫也同样回以疑惑。
最后,她看向了我。
她那双眼睛里有了些许闪烁的光,让我不忍拒绝,脸上的委屈和无奈也同样让我心生怜爱之感。
“花炮”。巧了。
那是我最爱的饮品了。
“我来吧。”我举起手来,在霖面前说道。
“你……?”霖惊讶地看着我问。
“别看我这样,调酒什么的我也会一些。”
说着,我走到酒台前,打开了酒台的活板门,站在了酒台里面。
不得不说,这里面基本可以看到酒馆一楼的全景,有一股唯我独尊的感觉……
不对,不是那种想法啦,只是觉得脚下比酒馆地面高了一阶,有种站在领奖台上的既视感。
蹲下来看看,物品准备的还真是齐全,比我当时自学的条件好多了。
“你真的会调么……”霖还是没放下心中的担忧,望着正在操作的我。
“请问这位先生是要淡一点的还是烈一点的?”
那个人坐在那儿,又卸下了半圈围巾,“烈一些的。”
“好嘞。”
那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份配方,即使当时记的纸条已经泛黄破损、甚至丢失,我也能记住,深深刻刻。
很快,在我“哗啦哗啦”地摇和完毕之后,我走出酒台,而霖则把那杯酒端给了那个人。
那个人端起来,一口气喝掉了小半瓶。
“这么烈的酒你能一口气喝掉小半瓶?!”我差点喊出声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不错,就是这个味道,”他抹了抹嘴,“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纪晓谭。”
没错,就是他。
曾经教我调制“花炮”的调酒师齐壹。
“齐壹?真的是你啊!”我拍着他的背说道,“一年没见了,最近还好?”
齐壹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调酒师,收入很不错,生活也很好;可是在他原来工作的酒吧被KYU成员作为袭击对象后,他丢掉了工作。
听他说,当时的场面令他永生难忘:被打砸一番的场子全然稀烂;失手点燃的火苗蹿动着,燃烧着珍贵的基酒;绝望至极的酒吧老板站在他身旁,看着被砸得稀烂的场子失声痛哭。
他也一时承受不住打击,好端端的工作就这么没了,他的心里自然充满了仇恨和无奈。凭着自己调酒的本事,他努力地去找其他的酒吧,可是在那次袭击过后,一多半的酒吧都暂时休业了,剩下开着的酒吧也没一个愿意要他的,只因他那被烧烂的下颚。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戴着围巾的原因。
“不是太好,”他又喝了一口酒,“还是没人要我,他们都说我不适合站在酒水台里为顾客服务。”
“还是这样吗……”
他作为一个半职的师傅教我调酒,我这个学徒也理应为他做点什么,所以我也曾帮他找过工作,可是半个市的酒吧几乎都拒绝了他,原因还是那个原因。
“现在我就是教几个学生怎么调酒,毕竟以前的那些名号还没完全消失殆尽。”他苦笑着说道。
“也许你不应该只在大松区碰运气,”霖突然说道,“咱们青井市大着呢,海滨区、蓝叶区、老城区,我觉得总会有个适合你的地方。”
“也许吧,但是这个第一眼只看颜值的社会又有多少地方容得我呢?”他闭上眼睛,又灌了一口酒。
算上这次,整杯酒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是不是最近又被拒绝了?”我问他。
“你看出来了啊……观察力有时在调酒中也很重要呢。”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哪个无忧无虑的人会一口气喝掉半瓶‘花炮’呢?”
“哈哈,”他的笑声里带着少许沙哑,“真是这样啊,没错。”
“但也别一次性喝太多啊,您看您的嗓子都有点哑了。”霖劝慰道。
“知道,我自己什么样心里有数。”他点点头说道。
他教我调酒也是出于我的一时热血,想必各位也有经历过三分钟热血的,我也就不多说是什么感受了。
我在他的对面坐下,他围着的半个围巾后,他下颚的伤疤依旧清晰可见,紫红的一片,颜色深得吓人。
“你也来点吧。”他见我坐下了,对我说道。
“也好,话全在酒里了。”我同意了他的请求,“霖,可以帮我拿个杯子吗?”
“好,马上来。”霖答应了之后,马上跑到酒台前拿了个杯子放在我面前。
齐壹将大杯里的酒倒进我的杯子里,霎时杯子就满了。
“干。”他说了一个字,那声音很有力。
“干。”我也铿锵地说了,然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呼啊……这“花炮”真是绝非虚名,嗓子像是被火燎一样,热乎乎的、还透着一丝烧灼感。
“可以让我尝一口吗?”霖问我。
“请便。”我哑着嗓子说道。
劲头来的很快,在对霖说话之前,我的嗓子就差不多哑了。
霖端着酒杯,闻了闻气味,“这酒精味好重……”
“等会儿会更重的。”我说。
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将杯里剩余的酒一口喝尽。
“等下……太快了!”我急忙劝阻。
可是晚了,还没等我伸手抓住她端着酒杯的胳膊时,她就已经喝了下去。
“啊……唔啊……”她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她放下了酒杯,一只手捏着喉咙,一只手抚着胸口,并且不断地拍着。
“喝的太快了……”我看着她一脸痛苦,无奈地说道。
“咳……这是人喝的吗……”
她原本甜美的声音瞬间沙哑起来,并且几乎溃不成声。
“你的嗓子……怎么……”我听她的声音特别奇怪,于是问道。
“没什么……”她摆摆手,但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会没事啊,你都快说不出话了。”我站起来,用过了劲头的嗓子说道。
她没有说话。
我走上前,“说句话啊,你怎么了啊?”
没有言语的回答,只有沉默。
她又指了指喉咙,脸上的痛苦又加深了。
“该不会……”
我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酒杯。
“花炮”是一种辛辣、有烧灼感的起泡酒;听说发明这款酒的人最开始只是为了寻求一些刺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后来那个人却成了哑巴,原因正是这款酒的烧灼力度之大。
霖不断地呼着气,可是她每呼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就微微扭曲一下,仿佛空气此时对她来说是毒一样。
而且她的脸上也有了红晕,呼出的气也变得热了起来,就连我也能感受到。
“你……”
她轻轻地摇摇头,然后就边用手抚着喉咙边走上楼去。那身影晃晃荡荡的,给人一种快要站不稳的感觉。
可我看着她上楼的背影,脚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老叶悄悄走过来,从后面推了推我。
我带着疑惑转过头去看他。
他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齐壹在一旁说道:“这种事,得让他自己做决定。”
老叶听了,也没说什么,对我比了个大拇指后,便回到办公室了。
薇尔格夫看了看我,也自顾自走开了。
所以说现在选择权就在我自己身上了。
同是实习生,按理说应该互相关照一下。
可是性别上的差异却是无法逾越的现实。
——女生怎么了?你敢说自己不馋她吗?好好审视一下你脑海中的念头!——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在我第一次来到酒馆看到她时,我就被迷住了。
柔顺的黑色长发,发梢有一抹雪白;与她对视时,那一双眼睛如磁铁般让我无法自拔;她略显优雅的气质完完全全地吸引了我。
可刚才的她却完全没了平时的样子,痛苦不堪。
不行!绝不能放着她一个人不管!
我捏了捏拳,走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