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裴乐欣打了一声大大的哈欠，看了一眼柜台架子上的东西。
这是他临时打工的地方，是一间很小的便利店，商品架子上的东西虽然少得令人觉得可怜，却格外精致。
况且这样的话不管缺了什么裴乐欣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然后补货。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店，也还是勉强才接受裴乐欣在这里工作，毕竟收银员的基本工作是与人沟通，这是裴乐欣最大的弱点，不显眼又不会说话，如果说一部分人只是缺少经验，那裴乐欣明显是无药可救的类型。
他之前也尝试过其他工作，不过基本都是同样的结局，没过多久就会被人辞退，他不禁为自己毕业之后发愁。
体力活他也根本干不下去，让他在太阳下面站三个小时说不定会晕过去，只给别人徒增麻烦。
“呦，你居然在这里打工。”
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他极不情愿的低下头。
方夏彤那家伙正提着一小袋东西出现在裴乐欣面前，旁边是方夏彤的公司，现在又是午休时间，所以对于这个时间点看见方夏彤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穿着之前来裴乐欣家里的那套西装，扎着很短的马尾辫，仰着头看他，但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
裴乐欣只是点点头，没和她打招呼，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就开始计算价钱，机器虽然用的还有些手生，但好歹算是会用，哔哔声不断从那个机器上传来。
“你这不是能好好工作的嘛。”
裴乐欣看了她一眼，他现在的确是好好在地进行收银工作，但他的客人也不可能都是熟人，比如跟在她后面那个正在排队的那个老人。
方夏彤一副看戏的架势，拎着袋子站在一边，似乎是想要看看裴乐欣接下来会怎样面对客人，她已经做好了看他出糗的打算。
裴乐欣酝酿了半天，还没等他和那个客人说话，老人就先一步抢过话头。
“年轻人，不要整天板着一副嘴脸，这样是拉不到客人的。”
他点点头，没有表示赞同的意思，也没有表示否定，只是单纯的点了点头、
见裴乐欣依然是没有回答，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老人显得有些不高兴，她的脸色稍微有点阴沉。
他尽量低着头，不与她对上视线，专心算那些东西的价钱。
这种客人还算是好的，那些问东问西的客人才是裴乐欣真正的弱点。
“你这家伙真的不适合做这种行业啊，”方夏彤叉着手，从袋子里拿出一瓶饮料，“你这个样子估计很快就要被辞退了。”
“无所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能结算这几天的工资，就可以。”
“你估计快要被全城的店家拉黑了吧？”
裴乐欣没理她，站在收银台前面，店里的人不算多，所以并不总是有工作需要裴乐欣去做，但越是小的店，就越容易引起客人的不满。
因为店面很小的关系，也没有安装摄像头，仅有的那个摄像头也不过是为了唬人的假壳子，稍微留意一些就会发现端倪，所以偶尔也是有偷东西的家伙在。
和方夏彤聊天的空档，裴乐欣又接待了一个客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很老实，也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不过在他准备离开超市的时候裴乐欣叫住了他。
“喂！”
他回头看了裴乐欣一眼，畏畏缩缩的样子，抱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怎么了？”
他没说话，指了指那边的货物架，又指了指摄像头。
男人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小袋东西，是一小瓶但价格很昂贵的进口饮料，比他买的一袋东西都要贵得多。
他低着头走了回去，将那瓶饮料重新摆回到了架子上，然后快步走出了商店。
“你是怎么发现的？”方夏彤不解的裴乐欣，“那个摄像头是假的吧？”
裴乐欣居然有些不理解方夏彤提出的这个问题。
“有什么难的么？况且那种东西本来买的人就没有几个，基本不用补货，多一瓶少一瓶，很容易看出来。”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方夏彤惊讶的看着他，“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到好吧，要不是一年之后我就要离开公司了，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招进我们公司……看仓库。”
这家伙突然话锋一转，让裴乐欣现在恨不得就把她从商店扔出去。
而她一定也看穿了裴乐欣的心思，不然不可能面对裴乐欣一本正经的表情却还能笑起来。
有些地方，他们两个也算是默契了。
“一年吗？”裴乐欣小声嘀咕着，“你们也会全部都重来一遍吗？”
“是的，原有的一切重新归零，我们尝试过很多遍，在魔女大战结束的同时，你的身份，别人对你的记忆，还有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将全部消失，就连你亲手留下的荣誉，都会被一个陌生人占去。”
“没有挽的余地吗？”
她摇摇头。
“不过对魔女来说这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不然你试试活几百年再被人发现，到时候你会被人当成怪物来对待，哪怕只是一百年，稍微不谨慎一点，也只能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这么说，你还算是知足喽。”
他将手里的扫描物品的机器放在一边，靠着收银台。
长时间的站立实在是让裴乐欣觉得有些吃力，趁着这个顾客比较少的时间，他能适当的偷个懒。
“知足？”她白了裴乐欣一眼，“至少我还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知足，况且是在剥夺了你该有的一切之后。”
她说的不无道理，仔细想想，她们除了外貌，已经从根本上不能算是人类了。
就算站在人类之中，即使没人发现，自身油然而生的那种异样的自卑感，也绝对会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生怕有一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人指向自己，突然的说上一句。
“那个人，是只怪物！”
更何况，在她们成为魔女之前，还只是几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方夏彤喝着汽水，靠在商店墙边，正当她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从门外裴乐欣看见一个身影缓缓的朝着这里靠近，他知道自己的这份工作也走到头了。
店长走了进来，看了看一副懒散样子的裴乐欣，他将桌子上的帽子拾了起来，重新戴在头上，挺直了身体。
稍微有些驼的背部总是给人一种我行我素的态度。
面对他懒散的模样，店长黑着脸，看了一眼刚刚还在和他聊天的方夏彤，不满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来这里的这几天，已经有多少顾客向我投诉你吗？三天，七个，你已经破了我们店里的记录，你现在居然还在和一个孩子在这里闲聊。”
方夏彤再次被人称作是个孩子，她极其不满的吸着瓶子里已经没剩下多少的饮料，发出很大的吸空气声。
他摘下帽子，放在桌子上。
“我知道了，离我下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所以今天的工资不作数，但前几天的工资要和我结算。”
“你还好意思和我要工资……”
“这是我应得的，凭什么不能要？”
面对裴乐欣丝毫没有退让又没有感情的态度，店长愣了愣，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交到他手上，裴乐欣对着他点了点头，将钱装进口袋里，然后离开了便利店。
方夏彤也跟着出来。
“接待客人不行，离职的时候倒是轻车熟路的，”她在路上不断嘲讽，“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知道，可能再去找下一家，不过这家以后不能再来了。”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
“看仓库吗？”
“噗哈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不是当真了吧。”
她拍了拍裴乐欣的肩膀，对着他大笑起来，他歪过头看了她一眼，方夏彤的表情瞬间就淡了下去。
“抱歉。”
“如果说我其实也在开玩笑，会不会让你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挠了挠头头，被裴乐欣的话语搞得有些混乱。
“算了，不聊了，我该回去上班了，你呢，还要继续去找工作吗？”
“再去碰碰运气，说不准还有哪里会要我。”
“就这样东拼西凑的，你也算是个人才，”方夏彤停在路口，对着他摆了摆手，“祝你成功。”
方夏彤说完回到了她的公司，裴乐欣走在路上，慢慢转过头，那栋高不可攀的建筑着实有些夸张。
在那上面工作是个什么感觉，他一个穷小子压根不敢奢望，对裴乐欣来说现在的一切，已经够让他满足，上面的世界，他不肯奢望。
打起精神，再去寻找下一个新兼职，裴乐欣摸了摸兜里那一大把散碎的纸钱，对人类来说，钱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对这个世界来说，钱就是罂粟，适当的量不仅可以作为药物，甚至可以作为食物，可过量的罂粟，却只会腐蚀人心。”
才十岁的女孩，深深记住了母亲的这段话，也将为这段话，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