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害怕。”
小男孩蜷缩在阴暗的车里，他的的眼睛看着对面女孩红肿的手，女孩捂着那双手，那是她想要逃出去的时候被看管的男人打的。
女孩抖着身上的冰碴，敷在伤口上以缓解疼痛。
面对男孩的问题，她摇摇头，紧咬着牙根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我想厄休拉和单宁姐姐了，不会以后都看不到她们了吧？”
“别乱说，我会找机会带着你逃出去的。”
“但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你肯定还要挨打，他们会下手更重的。”
“疼也比这样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强。”
方夏彤在马车壁上用手掌拍出声音，潮湿的青苔粘在她手上。
“老实点!”外面传来粗暴的吼声，“要是再想逃跑，我就打折你的腿!”
听见声音，方椿抱着头缩在角落抽泣着，方夏彤‘切’了一声，放下了那只手，她顺着一点不严实的缝隙看向外面，只有没有尽头的树匆匆划过。
“等晚上再找机会出去，我们可不能被困在这种鬼地方，”方夏彤坐了下去，她跷着腿，“睡觉，养好了精力等晚上找机会出去。”
她命令似的指示着方椿，方椿听话的点点头，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能听到方夏彤微弱的鼾声。
其实方夏彤并没有睡着，她故意发出这种声音。
等到了晚上，马车外面传来篝火的颜色和两个男人剧烈的鼾声，方夏彤猛地睁开眼。
“醒醒!”
她小声的招呼着方椿，方椿在半睡半醒间睁开眼，他揉揉眼睛，看见方夏彤正拿着车上的一块石头翘着马车后面的那块木板。
木板被她翘出一个小缝，发出喀喇一声，方夏彤停下手里的动作，屏住了呼吸，后面的方椿也捂着嘴巴。
外面的呼噜声突然断掉了，没多久便重新响起。
方夏彤大口的吐了一口气，她轻轻放下石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铁丝，小手轻轻的从缝隙伸出去，对准了钥匙孔。
这种规格的廉价锁对她简直是小菜一碟，没多久锁头便被打开，她收回手，摸着胳膊上被木板划的一圈伤口，伤口上还扎着不少刺。
方椿看着她手上扎着的刺，想要过去帮她**。
“等出去了再说。”
方夏彤忍着剧痛，带着方椿跳下马车。
“等我一下。”
方夏彤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对着方椿说着，让方椿先钻进草丛，她悄**的摸到两个放着鼾声的男人旁边。
“叫你们干这种勾当，这个我就收下了。”
她一把扯下两个男人腰间挂着的两个钱袋，然后飞也似的钻进了树丛。
“走吧，回家。”
方夏彤呲着牙笑着，将两个钱袋子的钱一起装进了一个袋子，然后在手里掂量着，里面有不少金币，光是听到金币碰撞的声音，方夏彤的心里就开了花。
两人不敢走大路，只好顺着草丛往前摸爬着。
“姐你还记得怎么回去吗？”
“不记得，那两个混蛋拐了太多弯，先朝这边走，现在我们有钱了，等找到一个城市我们就租辆马车回去。”
方夏彤抚摸着手里的钱袋，她把钱袋卡在裤子里面，不敢在外面露着，在外面看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顶着裤子，鼓起来很大一块。
但劫后余生还捞到一大笔钱的方椿并没有方夏彤那样兴奋，他看上去有些慵懒，似乎是身体不大舒适。
“阿嚏!”
他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有点冷。”
方夏彤二话没说，她脱掉自己唯一一件的上衣，**着臂膊，把衣服丢到方椿头上。
“ 穿上!”她的语气依旧是命令。
“你会生病的。”方椿并没有接受方夏彤给她的衣服，他又把衣服还给了方夏彤，“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冷。”
方夏彤哆嗦着，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接回了方椿还给她的衣服。
“那我们快点走，争取天亮之后能赶到下一个城镇。”
方椿点点头，方夏彤走在前面，方椿跟在身后，他生生憋回去几个喷嚏，没有被方夏彤发现。
天已经蒙蒙亮，方夏彤看着火红的太阳，黑夜已经被阳光驱散，但他们姐弟却看不到一丝光亮，未知前方会是通向哪里的呢？
但她不想让方椿也有同样的想法。
“看，天亮了。”
然而身后的方椿只是微弱的嗯了一声，他刚刚才到方夏彤身边，但他的脚步没有停下，直直的撞在方夏彤背上。
方夏彤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回过头，刚好接住倒下的方椿。
“方椿？!”
她摇着方椿的身体，但方椿只有微弱的呼吸，她匆忙的把自己的头贴上方椿的额头。
滚烫的额头简直要把她烤干。
方夏彤一滴滚烫的热泪打在方椿鼻尖上，眼泪被一瞬间蒸发。
方椿感觉到鼻尖的温度，他睁开眼睛，看见方夏彤正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他伸出手，抹去方夏彤的眼泪。
“姐姐，你怎么哭了？”
“对不起……”方夏彤哭的很厉害，但方椿已经没有力气再抹去她多余的眼泪。
“不要哭了……好吗？”
方椿被方夏彤感染，他的鼻子也涌上一阵酸楚。
“答应我，一定要回去，然后见到厄休拉和单宁姐姐，替我向她们说一声对不起，我没办法再和她们一起玩了。”
方夏彤抱起方椿。
“我一定会让你见到他们的，你不会有事的。”
方夏彤抱着方椿奔跑了起来，但在雪地里已经冻僵的脚很快便栽倒在地上，她趴在雪里，方椿在柔软的雪里滚了两圈，她站了起来，抱起方椿继续跑。
“不要再管我了……”
“闭嘴!”她粗暴的打断了方椿，“我说过你不会死的。”
方椿不再说话。
然而方夏彤的脚步越来越缓慢，因为她能感觉到，怀里的方椿已经停下了呼吸。
“不听话的坏孩子……”
方夏彤再也没有力气，她跪倒在路边，在一处隐秘的雪中，用通红的双手挖掘着，最后挖出一个不大的坑。
她腐烂的双手再也挖不下去，但刚好能装进方椿的身体。
她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于是她一步一步的将方椿蹭进了那个坑洞，然后用脚踢平了那片土。
她呆呆的看着方椿简陋的坟，一时间她竟想一起跳进去，但她挖不动了，那个坑只够方椿一个人躺进去。
她脱下衣服，将身上的那件衣服搭在土上。
“这样就不冷了。”
她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从这一刻开始，她仿佛从未有过一个弟弟。
她不敢再有一个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