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花和黎月,本来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女孩,黎月是黎家的千金小姐,而黎花只是一个女佣的女儿。
中年丧夫的黎花母亲独自抚养着四个孩子,其中最大的黎花也只有六岁,于是她只好把四个孩子全都带到做工的黎家,做工时就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但黎花的母亲始终不让自己的孩子和黎家任何一个人有接触,哪怕是见面,黎花曾偷偷的在仓库里和另外一个女佣聊过几句话,这件事被黎花母亲发现后,她换来了一顿毒打。
本来黎花是永远都不会和黎家有任何交集的。
如果不是黎家的大小姐黎月突然得了一种怪病。
她的身体突然无法造血,而从出生开始她的运气就极其的差,总是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受伤,所以无法造血的她就需要输送别人的血。
但奇怪的是,没有人的血能输进黎月的身体,那时候还没有血型的概念,输给黎月的血,总是会被她以各种方式排出,在无数次因为贫血晕倒过后,黎家急了。
有势的黎家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他招募了几乎全镇的人,毫无规划的为黎月输血,但都没有奏效。
直到试到了黎花,她的血完美的和黎月契合,简直就像同一个人的血。
但竭泽而渔的道理,黎家非常清楚。
黎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黎家的养女,得到了最优渥的生活,也给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提供了同样优渥的生活,代价只有自己的血液,和每周摄取的营养相比,那点血液微不足道。
黎花本不姓黎,而是李。
黎家的家主,是个有名的正人君子,在镇子里也颇有一些名气,作为一方富甲,他只有一位妻子,他有六个孩子,但只有黎月是这位妻子的孩子。
所以虽然黎月有怪病,却也理所应当的是最受宠爱的孩子,而黎花也自然成为了同样受宠的孩子。
黎花和黎月的关系,也从两个不同阶级的女孩,变成了互相必不可缺的亲姐妹,黎花离不开黎月提供的生活,而黎月离不开黎花供给的血液,两人基本就是一体的存在。
直到随着黎月慢慢长大,她本就不好差的运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差,最后终于在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爆发。
大出血。
对于血型稀有的黎月来说,这是一场灾难。
黎花,已经成为了砧板上的那块鱼肉。
“我不想死!”
黎花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句话,因为大出血,黎月已经失去意识,躺在了病床上,黎花被围在房间的一角,看着曾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家主,也是自己的干爹。
“我不想死……”
黎花毫无办法,她只能一遍遍复述这句话,但她知道没有用。
“我能不能最后回家,见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最后一眼。”她终于放弃了挣扎。
“不能,黎月还躺在床上,等着你的血。”
“拜托,她们就在周围,让他们过来,我最后看他们一眼,我之后会心甘情愿的死掉,在天上也会保护黎月,拜托……”
黎家的家主最后还是动容了,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去找黎花的家人。
“黎家对你不错,”他说道,“至少在这段时间给了你这辈子都享受不到的生活,你应该感激,你死后我也会办一场隆重的葬礼,你也能名正言顺的进入到黎家的祠堂。”
他说话很小声,没有家主的威严,反倒像是在和她说平等的家常。
黎花没有说话,她只是点头。
过了一会儿,那个出去的手下人回来了,他贴着家主的耳朵。
“很不幸,并不是每个家人都有我们这么心疼你,”家主笑着,他伸出手,温柔的拉起窝在角落里的黎花,“他们跑了,还卷走一大笔钱,带着家里其他人跑了,那笔钱够他们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黎花不哭了,她已经哭够了,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这个残忍却最符合人性的结局。
即便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死亡,但最后又会有什么改变呢?不如老老实实接受,自己也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用自己的命作为交换,黎花在那一瞬间是真的长大了,或者说变无法理解的成熟。
“那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黎花淡然的说道,“我能在最后的时候提一个要求吗?”
“你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我想见黎月一眼。”
“这个不能满足你。”
“为什么?”
“因为我怕黎月会知道这件事。”家主冷淡的说道。
“但她迟早会知道。”
“我会告诉她,你为了她而上吊自杀。”
如果说家里人其他而去,黎花还足以接受这份打击的话,那他口中的这句话,就完全让黎花觉得不能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黎月?”
“因为如果黎月知道你是被强迫而死的,她会觉得内疚。”
“内疚?内疚!”
黎花终于重新反抗。
“我不要死了,我要活着,我才不要这样不清不白的死去!”
“动手。”
家主已经没有多余的话要和黎月说,他轻轻一挥手,周围几个家丁冲了过来,将黎月扣住双手按在地上。
“我亲自来给你送行,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善良的家主说道,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屋子,“伪装做完之后收拾干净一点,别露出马脚。”
“是!”
手下答应着,家主就转身离去,他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对待,于是就回去了。
黎花无助的挣扎着,哭嚎着,即使她已经知道接下来自己应当面对的,但却依然感到痛苦。
恶意、恨、痛苦……
这些欲望调味剂,全部混在一个相同的瓶子中,浑浊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正如同黎花现在的感受,她完全无法清楚,流淌在自己心里的,是一份什么样的感受。
“死亡很简单,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不会有太多痛苦的。”
在黎花嘈杂的耳边,隐隐传来不同的声音,那声音浑浊且悲伤,散发着一股从内到外的背痛,就像是饿了十来天的旅人,就像是已经快要枯死的老人的最后遗言。
“但我不想死!”黎花答复道。
“活着是很痛苦的。”
“死了比活着还要痛苦!”
“不,因为你还未理解活着的含义,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你们领略不到。”
“不管怎样,一定是活着最好!”黎花大声斥驳。
“那就试试,我让你活着,但代价是永远活着,如果有一天你承认你错了,你可以来找我。”
“你是谁?”
“我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