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买菜吧。”裴乐欣看着姜小蕊，她正和苏洛坐在地上玩游戏，听见裴乐欣的呼唤，她很快站了起来。
她已经习惯每个周末和裴乐欣出门去准备好将近一周的食材。
“茄子、青椒……”他对着清单上罗列的商品在超市的货架前挨个核对。
在采购完清单上的货物之后，他的手在姜小蕊的眼前晃了晃，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姜小蕊左右看看，在迟疑许久后最终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裴乐欣又看见之前买过的那个番茄罐头。
“要喝那个吗？之前用那个做出来的汤意外地好喝。”裴乐欣指着那个罐头塔问道。
姜小蕊点点头。
于是裴乐欣再次从和上次一样的货架塔上拿起其中一罐，不过这次他的身体挡在姜小蕊前面，他将罐头放进购物车。
“就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呢。”姜小蕊看着那罗列成棱柱的罐头塔突然发出感慨。
裴乐欣此时也是有些唏嘘，那时候刚到她家的姜小蕊还显得青涩，对一切都非常陌生，那时候的她不记得过去，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未来。
但现在，她已经是个能够独立的小学生了，有她自己的生活，有她自己的梦想，有她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只是，她还不曾拥有属于她的身体。
也许有一天姜小蕊会消失，也许他也不曾记得世界上有一个姜小蕊，但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们也依然会继续生存下去，不过他一点都不难过，因为最坏的结果，也只有他会失去记忆，他相信那孩子一定会重新找到自己，到下次，至少在他去世之前，他不会再忘记了。
第二天一早，难得休息的裴玉卿带着姜小蕊和苏洛去附近的公园玩，留下裴乐欣一人看家，他悠闲的九点钟才起床，打着哈欠，牙刷明明已经塞进嘴里却还是不住地打着瞌睡。
突然急促的门铃声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地把牙刷捅到牙龈上。
“好疼！”
他猛然惊醒，在匆匆含了一口水，冲掉嘴里的泡沫之后，他走到门口，大概是苏洛或者小蕊把什么东西忘在家里了，裴乐欣猜测道。
他刚推开门，一双手抓住他的衣领，试图将他抬起，但那双手实在是显得有些无力。
而且那不是一双普通的人的手，那双手上浸满了血液，而手的主人，是黄研。
“黄研？”裴乐欣同时露出惊讶又惊喜的表情，他看着黄研那张和平时一样满是不爽的脸，即使他的衣领已经沾满了她手上的血。
“小子，你对我们……对我，隐瞒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裴乐欣不明白黄研的意思，但他能感觉到黄研的手抓得越来越紧，“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我什么都没有误会，从现在开始，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之前，至少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裴乐欣被黄研没有头绪的发火感到有些恼怒，但黄研的表情却始终没有改变。
直到这个时候裴乐欣才看清此时黄研的表情，隐藏在那副表情之下的，不只是和姜小蕊相似的那副高傲的表情，在黄研深黑色的眼眸下，还隐藏着的另外一种情绪。
那是恐惧。
“你在，害怕吗？”
被裴乐欣发现了恐惧的黄研，终于无法忍住那份强加的感情，她开始颤抖，呼吸的时候，从嘴巴里带出冰凉的风撞在牙齿上，让她的牙齿也跟随着身体的节奏微微颤抖。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裴乐欣的言语变得温柔，他看着止不住颤抖的黄研，居然心生怜悯。
他攥紧拳头，在黄研离开的这段时间，裴乐欣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黄研经历的痛苦一定远超过他的想象，但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能让黄研都露出如此的表情。
眼泪开始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抬起头看向裴乐欣，恐惧在她眼中弥漫，在与裴乐欣对视了几秒钟之后，黄研低下头，两只手埋在已经破破烂烂的白色大褂伸展出的宽大袖子里面。
“我先送你回家，桃子现在还在家里等着你，要告诉我的话，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我也可以，我会等着你。”
听到这句话后，黄研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她眼中的恐惧就像只是偶然间漫步到头顶的乌云般消散。
“狡猾。”
裴乐欣笑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我给桃子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裴乐欣拿起电话，但黄研的手一下就按在裴乐欣的手上，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不要打。”黄研发出就像是姜小蕊能发出的声音一样柔弱的孩子的语调，和平时的黄研简直判若两人。
裴乐欣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恢复到之前那样的表情。
“让我洗个澡，之后我会自己回家。”
“可以……”裴乐欣看着黄研走进洗手间，他接着去裴玉卿的卧室，拿出小蕊的一套干净衣服。
他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将衣服放在门口的篮子里面，只要一打开门就能拿到衣服。
“洗完澡把这个换上吧，我放在门口了，我先回自己的房间，等你洗完叫我一声我再出来。”
里面没有传来回答，只有徐徐的水声，还有在黄研不住的咳嗦，她的咳嗦声中带着一丝疲乏，还有一丝虚弱，咳嗦过后便是一阵深沉的吸气。
他用手摸着衣领上黄研的血手印，他看向洗手间里被雾气罩住的隔离窗，想起黄研最开始对她说过的话。
她究竟是看到了什么？还有……
“我在隐瞒什么？”
他继续回味着黄研刚刚的话，但没有丝毫头绪，于是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裴乐欣能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然而过了许久他也没听见其它声音，于是他打开门顺着房间出去，看见茶几上放着半杯还冒着热气的水。
“回去了啊……”裴乐欣说道，当他转过头，看见站在身后的黄研。
她穿着裴乐欣给她的那套衣服，毛巾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天生自然的卷发虽然被毛巾捆着，但此时也依然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不是说好在我叫你之前不会出来的吗，难道你想偷窥？”
“没，绝对没有！”裴乐欣慌乱地解释道，“我只是以为你离开了。”
黄研抄起半杯热水，放到嘴边吹了一下，向上飘动的水蒸气胡乱地打着结，她睁开眼，分离开粘连着眉毛的水滴，将里面的热水一仰而尽。
“不烫吗？”
“这种痛苦的知觉我甚至感受不到，”她放下水杯，“我走了，我来过的事情，不要和姜小蕊说。”
“我送你回家吧。”
“没必要，我不需要帮助。”她露出冷笑，这个时候裴乐欣终于感觉到了放心，看来她已经不需要帮助了，她重新变回了那个疯狂的家伙。
裴乐欣目送着她走出门，在两只脚全都踏出房间的时候，她扭过头，用侧脸对着裴乐欣。
“明天的战斗，我会赢给所有人看，我讨厌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会用这个愿望换取真相，我本以为我们七个是魔女的全部，现在看来，我们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过，我会撬动杠杆，将埋在水下的冰山撬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