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女孩在大雪纷飞的晚上，跪倒在一家又一家医院门前，她敲打着紧锁的门窗，看着里面微弱的火焰悄悄散去。
她肿胀起来的右手顺着冰冷的铁门滑落，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用头抵着银白色的铁门开始哭泣。
在她身后，厚重的被子裹成一个球，几乎快要压垮女孩坚实的后背，在那个球里面装着的，是她的弟弟，本该明天去上小学的弟弟。
“饿了吧。”
穿着大褂的医生把面包塞进女孩手里，女孩不假思索地接过面包，然后打开身后的包裹，撕成小块，塞到她弟弟嘴里，可怜的男孩正发着高烧，即使把面包塞进腔子里，也只能靠唾液来浸润小麦制成的面包，然后顺着喉咙滑下去。
“回家吧，你会被冻坏的。”医生对女孩说道。
“但我弟弟还没好……”她的脸紧贴着男孩渐渐冰冷的身体，眼泪透过男孩的脸颊落到地上，落在地上的泪水很快便结为冰碴，消失在雪中。
“虽然作为一个医生不应该说这种话，但……他已经没救了。”
女孩没有再说话。
“找不到病因，他的病没有任何先例，他身体里的温度变化很快，根本没办法采取合适的治疗，带他回家，让他好好休息迎接最后一程吧，你也一样。”
“谢谢你的面包。”
女孩重新将被子团起来，包裹成一个球，压在背上，费力地对着医生鞠了一躬，她用力地挺起身子，但怎么也挺不直。
“如果有需要的话再来找我，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然而医生的话语已经被埋没在了大雪之中，他伸出手，看着逐渐消失的那个女孩，生疏地在胸口画着十字。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帮帮他们吧。”
…………
女孩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雪里，从福利院出来之后，她尝试着克服所有困难，即使担子将她压爬，她也能腾出一只手，牵着她的弟弟。
只是现在……
她摔倒在雪地里，即使腿在不停挣扎，但也始终无法从雪地中站起，痛苦的嘶嚎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几乎要将每一片雪花撕裂，她无能地哀嚎着，脸插在雪里，流下的眼泪让柔软的雪逐渐化开，但又很快结冰，锋利的冰将她的脸划伤。
此时一个脚印踏着雪走到她旁边。
“他是你弟弟吗？”
一双手扯开她身后的包裹，男孩从里面滚了出来，倒在雪里，女孩突然站起，一把搂住男孩，不让他的身体被雪碰到。
“他明明已经没救了。”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
“不过也说不准，没救只是作为一个人类来说，不过我能救他。”
女孩抬起头，试图看着面前这个人的脸，偏中性的声音，加上被大雪掩盖住的脸，让她分不清面前这个只有小学生体型的人的性别。
“不过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他接着说道。
“什么代价？”
“不知道，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就算想好也不会告诉你，毕竟这种未知的游戏最有趣了不是吗，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这种博弈的感觉了吗，也许代价是只讨厌的虫子，也许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他伸展开手臂，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眼神中充满了希望，也充斥着绝望，“也许是你的命。”
他说着疯狂的话，就像是疯子一样的动作，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选择无视，但无论如何，他的话丝毫不值得相信。
如果她没有面临现在的境况。
“我相信你，但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接受得还真是快啊，作为礼物，我可以让你问一个问题，随便问吧，我都会回答你。”
“你真的能让我的弟弟活下来吗？”
“那是当然，我不会骗人，如果我答应你，那我一定会做到。”
“那就来吧，我会承受任何代价。”
“无论代价？”他发出有些讽刺的声音，满是质疑与不屑。
“无论代价。”她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然而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他闭上了眼睛，雪几乎将他掩埋，突然他剧烈颤抖着，抖落身上的雪，然后微微抬起手指，指着女孩的身体。
“我生气了！”他低声说道。
“什么？”
“我说我生气了，我好容易才想到一个觉得有趣的好点子，结果你这句话让我觉得有多失落你知道吗，什么叫无论代价啊？至少你犹豫一下啊！我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你本来可以从我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你知道吗？结果你就问一句，‘你真的能让我的弟弟活下来吗？’傻不傻啊！你浪费了我的好意，我讨厌你们！我讨厌无聊的家伙，无聊的家伙只能让我觉得烦躁，我已经在你们身上浪费了整整十分钟，十分钟！我可以去看一场无聊至极的猴子表演，也可以看一场傻到家的电视节目，但我却在这里和你们呆了十分钟！你以为唯一一个能让你那蠢弟弟活下来的人是谁啊!”
他情绪高昂地大叫着，就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的语速配上根本没有逻辑的断句，还有忽高忽低的语调，让女孩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嘟囔些什么。
“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吗？”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恢复了表情，看着面前的女孩，他笑了起来，那可怖的笑声回响在冬日的雪地里面，女孩突然感到害怕，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弟弟，随着笑声女孩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笑声戛然而止。
“啊？”他仰着头，“我想到了一个新点子。”
他说着，朝着女孩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手对准她怀中的男孩。
“不要过来！”
女孩大声喊道，但却被他熟视无睹，女孩挡在弟弟面前，然而她的喉咙却像是被人攥住，将她整个人抬起扔到一旁。
“不要！”
女孩大声地喊叫，但却无能为力，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束缚住，被人狠狠地抓着脖子。
他的手按在男孩的头上，一缕黑色的丝线闪着光，从他的手上、从男孩的头上迸发而出，随后那些丝线化为一颗颗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雪夜里飞散，照亮了被黑夜侵蚀的大地。
女孩安静下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弟弟头上飞出的一颗颗萤火虫。
“我救了你的弟弟，不过我不是用了我的能力，而是契约，这个是我刚刚想出来的一个很好的点子，作为魔女，我会完成你的愿望，但代价是无论我受到什么伤害，你都会和我一同承受。”
她突然放开手，站在雪地里，直面着女孩裴玉卿，裴玉卿看到，面前自称魔女的她，是个女孩，她被萤火虫包裹，那双眼睛在萤火虫的照映下变得闪闪发光，闪烁着一丝天真的光芒，她笑着看向裴玉卿，对她伸出手。
“你是我的契约者，那我们就是伙伴，不过之前说好的代价我还是会收取的，这份代价就是——我给予了你弟弟，足以杀死我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