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狂风如何肆虐，风眼都是波澜不惊。
沉默的少年，无言的少女，同一片屋檐下，同一张饭桌上。
许夜以一种相当放松的姿态夹着桌上的饭菜。在他的对面，许玥一边小口吞咽着食物，目光还不住的落在手侧的书本上。
整个客厅是一如既往的无言，只有电视中传来的微微声响扩散在房间中。
氛围在安静之余透露出淡淡的温馨。
似乎外界的风云诡谲，丝毫影响不到这个19层的小小天地。
但这么说，好像也有点不妥。
许玥的眼神看似落在书上，实则注意力偷偷在客厅中的另外三个人身上来回游戈。
可能……有事而来。
虽然这么评价客人会很抱歉，但倚仗着少女的敏锐和对某人的熟悉，她察觉到三人之间气氛的丝丝微妙。
只是……自己却依然只能这么静静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微微低下头，少女放于桌下的手指不由得攥紧。
“我说，吃完了就快走吧，白嫖一次我妹妹的手艺可以了。明天你上课我休息，大家都还忙着呢！在这死皮赖脸的，可没人招待你！”
放下筷子，许夜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油渍，虚起眼盯着面前佯装神游的韩瑞，面无表情的下达了逐客令。
因为自己请了假很担心所以来看望一下？
这么不走心的理由，真亏你想的出来……就不觉得和你的人设不符吗？
想想老班所用的托辞，许夜就觉得一阵脑阔痛。
许夜大概也能猜到韩瑞为何而来，只是那些东西对于许夜来说也相当重要，是用来验证心中猜想的钥匙，自己不愿意轻易让步。
当然也不愿意因此割裂两人的关系。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韩瑞还未开口前直接断了他的机会，那样虽然也会有所不妥，但总比两人直接挑明话题要好得多。
所以许夜在下逐客令的时候可没有半分客气！
正常来讲，听到这种已经不算暗示的话，就算是再不识趣的人也该乖乖说一声告辞。
但老班的无良程度显然也是突破底线的。
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此刻不仅仅是以自己都意志在作为。
“这不是可卿听说你病了，非要来看望你一手，你忍心赶我走，难道还忍心赶可卿？”
韩瑞可怜巴巴的望着许夜，大有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架势……
自己确实是借口病假。
许夜微不可查的扫了眼从进屋起就沉默不语的韩可卿，随即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那你就是这么看望病人的？”
目光在韩瑞空空的双手上环绕一周，手指在碗缘轻轻摩挲，许夜似笑非笑的问道。
只是眼神中没有半分笑意。
？？？
韩瑞怔了一下。
你这个人很不对劲……
病假什么的不都是托辞？你自己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心里没点数吗？！
要不要碧莲了！
“你看吧，两手空空的来看病人，自己都觉得不合适了吧？”
将手中的碗筷置于桌面，许夜身体放松的靠在座椅上，语气玩味的道。
Emmm……
听到许夜不要碧莲的发言，韩瑞沉默不语，只是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
这是合适不合适的事吗？
那我该拿点什么，看病人是不是要拿药才合适？我给你脑残片安排一手？
“许夜！”
韩可卿轻轻唤了一声许夜的名字。
“你别再逗老哥了。”
少女嗔怪的翻了个白眼，也稍稍挽回了一下两人愈发古怪的气氛。
“原来可卿你是来做僚机了，亏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关心我才来看望的。”
被少女打破了沉默，许夜自然没法再维持气场。无奈的撇撇嘴，许夜向着少女吐槽道。
“也，也不是啦！”
被许夜这么吐槽，韩可卿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慌张，连忙摆着手解释道。
“我才不是什么僚机！我……我是……”
对上许夜的眼神，韩可卿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到最后已经是细若蚊吟微不可闻。少女俏丽的脸颊上更是深深埋到胸前，不敢再抬头看许夜一眼。
不是……
其实你的后半段我一个字都没听到……有必要表现的这么夸张吗？
眼前离谱的一幕让许夜不自然的眨了眨眼，有点不知所措。
难道是我盯着她的眼神太凶吓到她了？
某人不禁心中暗暗反省。
哼！
微不可查的低哼落入许夜耳中。
许夜循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却不带任何表情的空洞面容。
许玥的表情无论何时都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寻常人不太可能从她脸上得到什么反馈。
“我去收拾了。”
冷淡的语调，毫无起伏的声线。许玥的眼神和许夜一个交汇，旋即不动声色的挪开。
“可卿，你去帮帮小玥吧。”
老班看了眼起身收拾桌子的许玥，如此说道。
嗯。
可卿微不可查的应了一声，起身追上向厨房走去的许玥。
一时间，饭桌旁只剩许夜和韩瑞。
两人眼神交汇又错开，却谁也没有开口。
而在另一边，厨房二人组显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许玥看着自己面前俏脸微红的短发少女，始终是那般凝固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或者准确的说，更多的时候，少女就像是没有喜怒那样，精致的如同人偶。
但此刻，从她眼底不时泛起的涟漪，足以说明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漠。
良久。
韩瑞的眼底闪过幽蓝的色泽，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但仔细看去，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许夜的表情微动。
“只是稍稍屏蔽了一下声音，方便我们谈话。”
韩瑞出言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
许夜点点头。
“只是没想到，现在你能这么轻易做到这种程度。”
“看来以前你在我面前表露的意识水平，不过冰山一角啊？”
许夜看似无心的说道。
“并没有。”
韩瑞摇了摇头，“只是近来变强了些。”
“不过这种程度的干涉现实，对你来说不过是小把戏。”想了想，韩瑞还不忘补充一句。算是少见的恭维了许夜一手。
不过许夜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糖衣炮弹就击沉。
“小把戏？”
“那你们可真是太谦虚了。”
许夜的嘴角一挑，勾勒起一个略显轻挑的幅度。语气更是在你们两个字上咬的极重。
“在我看来，这不仅不是小把戏，甚至尊称其为一声现世的奇迹都不为过！”
只是说出的内容有些莫名其妙。
有些吹过头的意思在里面。
韩瑞也是被许夜的态度搞的一愣，但仅仅刹那，他的脸色就豁然大变。
——他意识到许夜在说什么了。
和明白人说话往往就是这样，不需要点的太透，他就能领悟到话语下潜藏的意思。
许夜看着几乎无法维持冷静的韩瑞，却丝毫没有任何作为始作俑者的自觉，继续自顾自的道。
“theone显然对我是抱有提防之意的，不然也不至于什么情况都不告诉我，就只想白嫖我的战斗力。”
“说的不好听一点，他这样的行为，与背叛无异！”
“这样的情况下，你准备用什么理由说服我？”
许夜的口无遮拦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此刻说出的话更是堪称疯狂。
“你拿着它，于己于人，都毫无益处。”
听着许夜如此大胆的发言，韩瑞只是摇摇头，“而且他并非提防你，只是事关者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许夜不置可否。
他承认韩瑞说的是事实，换位思考的话，假如自己在theone的位置上，估计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不过……
“它对我也很重要。而且也是我凭借一己之力得到的，无论于情或是于理，我想我都是有资格持有它的。”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不愿再兜圈子，许夜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到。
“但你想必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许夜的直白似乎令韩瑞有些招架不住，他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
“怎么，公民的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可是宪章有规定的，你不会想巧取豪夺吧？”
“不会吧不会吧？”
许夜瞟着韩瑞，说出来的话更是阴阳怪气，噎的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它不是个人可以拥有的东西。”
努力无视许夜槽点巨多的话，韩瑞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到。
“正因为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听你婆婆妈妈的讲这么久废话！”
“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还这么犹豫了？”
许夜不屑的掏了掏耳朵，语气略微缓和下来。
“毕竟事关者大！”
韩瑞沉默了一下，吐出这么几个字。
“我知道了。”
“我之后会把资料复制一份交给你的，就由你转交给theone吧。”
看着眼前的挚友，许夜想了想，最终不再废话，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底线。
他有些厌倦这种永无止境的试探了。
总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对两人关系的一种消耗。
“复制一份？你还要留原件？”
韩瑞的眉头皱起，语调更是微微上扬。
“不可以吗？”
许夜歪了歪头。
“上面不会允许个人拥有这种它的，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任何人的成分都会被严格考虑，而你，显然是不会被信任的那一类！”
韩瑞思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那就是theone的问题了。”
“如果这样都不能得到一个对大家都满意的答案的话，我也就只能说抱歉了。”
韩瑞的话只是引得许夜微微一笑，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我会转达你的意思。”
见状，韩瑞也只有苦笑一下，语气中颇有无奈的意味。
不过……
“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染指这些东西，并不好。”
韩瑞的情绪似乎因为许夜的固执而有些低沉。
……
许夜就这么静静看着韩瑞，直到良久之后——
“我也希望。”
他自嘲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