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小家伙?”
一只苍老的赤龙蜷缩在小丘上,低下了头,温柔地对着一只小奶猫说道。
此时秋季的清风拂过赤龙已经泛起白霜的鳞片,如麦田般起伏的鳞片发出了清脆而好听的声音,就像是风铃在歌唱一样。
“嗷~~~~我要吃掉你的脑子!”小奶猫模仿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对着赤龙“咆哮”道。
噗嗤,老赤龙笑了,大地都在颤抖。
“不准笑!我很严肃地通知你,交出你的脑子。”小奶猫虽然全身也在颤抖,但是眼睛里面含着坚定的光芒。
老赤龙觉得这种目光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了,久得连上次见是什么时候都忘记了。
“小家伙,我把脑子交给你了,那我不就得死了吗?”老赤龙无奈地说道。
“我不管!大不了我每年都来祭拜你!明年的今天,你是想要那种人类的香烛,还是要美味的老鼠放在你的坟前?”
小奶猫看来非要今天吃到赤龙的脑花不可了。
龙老了就容易累,它可不想把有限的精力用来和小奶猫做游戏。所以它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道:“好吧,我睡一觉,你要是能咬开我的天灵盖,那我就请你吃一顿龙脑大餐。”
说完,老赤龙呼呼地就睡过去了。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直到轻柔的细雨淋湿了附近的芙蓉花田,也淋湿了老赤龙庞大的身躯。
睡醒了的老赤龙慢慢地抬起了头,突然听见头上响起了“咚咚”的声音,那应该是什么东西在撞击它的鳞片。
这个声音由它的头上一路向下响了起来,最后传到了老赤龙身边的山坡上。老赤龙缓缓地低头一看,发现掉下来的东西就是前天那只小奶猫。
趴在地上的小猫全身布满了割痕,呼吸轻得仿佛是一只没有生命的毛绒玩具。
老龙瞬间明白了一切:在它睡后,小奶猫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爬到了它的脑袋上。老龙的鳞片依旧锋锐异常,所以小奶猫在攀爬的过程中应该吃了不少苦头,那些遍布全身的伤痕就是证据。
“小家伙,你在我头上呆了多久了?”老龙担忧地问道。
“才没有呢!”小奶猫倔强地说道。它似乎是觉得在老龙脑袋上呆了两天两夜也没有咬穿老龙的鳞片,有点丢猫。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老龙善意地规劝道。
“哼,我妈妈说了,我们一族是暗夜中的猎手,拥有锋利无匹的爪子和碾碎一切的獠牙…”它缓了缓,似乎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消失了,“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咬穿你那天灵盖!”
“对了,你妈妈呢?”
“它说过,现在它在天上看着我呢!它还让我要勇敢,要坚强…”小猫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力气了,还是别的什么。
可怜的小家伙,老龙想道。
“那你为什么要吃掉我的脑子呢?不会是为了填饱肚子吧?”
咕咕咕,小猫的肚子发出了好听的声音。
小猫红着脸答道,如果小猫也能红脸的话:“因为我听过一个传说,只要能吞下龙神的脑子,那么我们一族就能进化出神奇的双翼,然后我就可以飞到天上找妈妈了!”
“我说过,你要是吃掉我的脑子。那我不就死了吗?”
“嗯,但是你也会到天上去呀!我会在看完妈妈后去感谢你的。”小猫天真的回答道,“对了,明年的今天,你想…”
小奶猫没有说完就饿晕了过去。
唉…老龙叹了一口气。它一念起时,苍穹间幻化出了万千光芒;然后梵音四起,星河垂泪。
最后那些光芒化为一道圆形的金光,笼罩在了小奶猫的身旁。
这样阎王爷就找不到你了,等等我,我去给你搞点奶粉。小奶猫喝喝奶就行了,吃什么脑子…又不是小脑斧。
苍老的巨龙久违地飞上了天空,就连寰宇间的雷电也在颤抖,欢呼着天地间的王者重回属于它的天空。而魑魅魍魉则躲到了更深的地底,瑟瑟发抖。
老龙在天上环视四周。突然它发现了什么,径直向一处山林飞去。山林中有一窝小脑斧,它们的妈妈则勇敢地面对巨龙,挡在它们面前。
“哎呀哎呀,打扰了打扰了。”老龙不好意思地用龙爪挠了挠身子,然后略带歉意地说道,“我给你施加一个生产类的法术,然后借一些奶水用用哈。”
说完,它心意流转,天地间一个名为“妈妈麻麻催奶术”的法则就降临到了老虎妈妈身上。
“哦,不好意思,还得给你施加一个催眠术,不然取奶的时候怕你弄伤自己。”老龙龙爪一握,“乖乖睡觉术!”
说完,老龙飞快地飞到了老虎妈妈的头上,在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老虎妈妈锤晕了。而取完了奶,老龙施加了一个恢复术后就飞走了,只留下歪着脑袋的老虎妈妈和一堆同样歪着头的虎崽呆留原地,不知所云。
“来,小奶猫,快喝了这碗虎奶。”老龙续了一口精气给小奶猫,把它唤醒了,同时催促它快些喝点东西。
“喵~刚才我睡着了吗?”小奶猫趴着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它看着眼前的异常美味的虎奶,却犯了浑,“我妈妈说过,我之一族乃天下最自由的种族,不可受猫恩惠,为猫豢养。这奶不是我自己找的,我不喝!”
老龙笑了,笑得很开心,它很久没这么放松了。不过它没笑两下就笑不起来了,因为它发现远处飘来了两个虚无的身影,那是勾命的黑白无常。
“尊敬的龙王阁下,也许有一点冒昧,但是请问您看见这边有一只小猫吗?”
“哦,刚才我看见有一个骷髅怪,手拿镰刀,捉了一只小猫就跑到那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小猫?”
“欧揍是硕,今年笛福生意不好坐,原来是幼同行枪生意!”长长舌头的白无常说道。
“谢谢龙王指点,我们公务在身,恕不能久陪。不过下次您来地府公干,我辈定当竭诚以待。”黑无常道谢,说完后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我没事闲的跑地府去玩?看着黑白无常离去的身影,老龙自嘲道。
为怕夜长梦多,望着金光圈内虚弱又倔强的小奶猫,老龙决定耍一点手段。
“小奶猫,要不你看这样。你如果愿意吃我给的东西,那么吃一顿,就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呆在我的头上。当然,你呆在我头上的时候,可以尝试怎么吃掉我的脑子。”
“好啊!”小猫听说有脑子吃,想了想之前爬上老龙头顶的痛苦,痛快地答应了。不过它又担心地问道:“如果你提前跑了怎么办?最好是答应我在我吃掉你的脑子前,都不能离开我!”
“龙族是最信守誓约的一族,我在这里起誓,如果我在你吃掉脑子前故意逃走了,就让天地毁灭我的躯体,吞噬我的灵魂。”
小猫的一生相对龙族来说,短得惊人,所以老龙不觉得这样的誓言算是一种负担。况且,老龙快要渡劫了。
“不过我的脑子也不是这么容易能吃到的,你得每天锻炼自己的牙齿和爪子。等到哪一天你真能掀开我的头盖骨,你才吃得到哟。”
“哼哼哼…”小奶猫冷笑道,“明年的今天你想要什么祭品?”
说完,小奶猫喝光了碗里面的虎奶。
时光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小奶猫也在不停地长大着,但是小猫的口头禅永远是那一句。
“明年的今天,你想要什么祭品?”
偶尔,老龙会分享一些故事给小猫听,小猫很喜欢。
不过老龙的故事永远是围绕一个曾经单纯而腹黑的龙族世子展开的。故事当中有热血的战争,也有卑鄙的阴谋;有凄美的爱情,也有装满诅咒的毒酒。
有一天,听完故事后的小猫问老龙。
“我以后能像故事里的王子那样,碰到一个温柔善良的公主吗?”
老龙大惊,它发现它还不知道小猫的性别。所以它用爪子温柔地把小猫抓了起来,认真地端详起了小猫的下面。
没有蛋蛋呢…
我是不是应该多给它讲讲蒹葭秋水的故事,而不是打打杀杀的?
一转眼,秋去冬来,雪化花开。由于有老龙每日负责给小猫找食物,小猫在老龙的身边生活得很惬意。现在的小猫咪,每天花在梳理毛发上的时间已经多过了尝试吃掉老龙脑子的时间了。
老龙近来也越发地觉得小猫咪长大了。相对于才结识时的满身灰白胎毛,现在的小猫咪全身的毛发雪白柔顺,撩人心意。它身上有一处异色的毛发,是额间的一点红霞;偶尔看上去,就像燃烧着的红莲一样。
“你今天怎么没有尝试啃掉我的鳞片呢?明明才来的时候这么有干劲。”老龙埋怨地说道。
“喵~我每天都在偷偷努力呢,你看我这颗獠牙是不是又变硬了?”小喵咪趴在老龙的头上,懒散地摇着尾巴,亮出了嘴巴里面的牙齿。
老龙用它的尾巴伸到了头上,用它尾巴尖怼了怼小猫咪的牙齿。牙齿感觉是很坚硬了,但是硬度离龙鳞还差一个飘渺洋吧。老龙放心了一些,看起来有健康地成长呢。
“讨厌!”跌落地面的小猫咪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说话了,但是它的声音中并没有厌恶的感觉。
猫咪真是一种捉摸不透的生物,老龙心里想道。
“有一个事情和你商量下。”老龙突然说道。
“哦,明年的今天不想收到老鼠啦?东边人类村子的小鸡怎么样?”
“不是这个…”老龙吞吞吐吐地,不像它的风格,“我可能要渡劫了。”
“啥?渡什么?可以吃吗?”
“就是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骗子…”小猫咪幽幽地说道,挠着老龙身边的鳞片,“记得你的誓言,如果没让我吃掉脑子,就永远不会离开我。”
龙有九劫。
其一曰“沧”,北海生黄水,万物触之既腐,其为生死劫。如有玄龙触之而肉身不坏,延寿三百载。
其二曰“溟”,碧落有一桃花镜,内藏乾坤运行之理数,其为混沌劫。如有玄龙参悟天机,延寿四百载。
其三曰“浩”,九万里南天藏一神树,蜉蝣大小,五百年结一元婴,其为造化劫。如有玄龙食其元婴,延寿六百载。
其四曰“翰”,幽冥山有怪灵千重,皆喜怒无常,其为刀兵劫。如有玄龙独闯其中,全身而退,延寿二百载。
其五曰“泰”,博古部洲有一国,名曰“穷奇”,百姓皆为永罚之民,天道释苍穹烈焰,赤溟寒冰以惩其罪,其为麒麟劫。如有玄龙割肉喂鹰,渡化万人,延寿五百载。
其六曰“炽”,太虚中有赤焰神驹日行万里,劳苦异常,其为神识劫。如有玄龙怜其辛劳,置换百年,延寿七百载。
其七曰“渊”,阿赖耶识韵识海,其中有种子记录万事万物缘起缘灭,其为天数劫。如有玄龙销名于其中,凭虚于天地之间,延寿千载。
其八曰“玄”,天降玄雷劫,渡之则延寿十个时辰。
其九曰“相思”,渺渺相思海,幽幽倩女心,白头悲稚子,何物最湿襟?
渡之则天地齐寿。但由古至今,无龙渡得此劫。
老赤龙已经渡过了七个劫数,还差最后两个,就可以返老还童,仙颜永驻。
“嗯,我去去就回,如果饿了,记得自己去西边的林子抓树耗子吃。”老龙淡淡地说道。
“喵!”
“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长大了,很多之前不懂的…”小猫咪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老龙面前,坐在地上望着它,“算了,你回来了再说吧。”
老龙宠溺地用爪子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咪肚皮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最后看了小猫咪一眼后,老龙就慢摇摇地飞走了。
当老龙拖着残破的身躯回来的时候,它发现小猫咪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没有了呼吸。而黑白无常则站在它身边,正在拉出它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