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这把枪是真枪吗？”
少女似乎是在向我确认，她把话又说了一遍。
“是真枪。”
“真的吗，大叔。能让我摸一下吗？我还没见过真枪呢？”
没见过真枪，怎么可能？这种战乱时代怎么会有人没见过真枪。
“大叔能让我摸一下吗？就一下。”女孩再次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请求我。
虽然我现在完全无法理解现状，但很明显我现在最好把枪给这个女孩，不然她估计会一直缠着我。
而且毕竟我也是有过女儿的人，完全无法抵抗同龄少女的请求。（我相信各位父亲会理解我的）
我把枪给了女孩。
女孩很高兴地把玩了起来，看她的表情，她应该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见过真枪。
“说起来，大叔你刚才为什么要把枪放进喉咙里呢？难道是要自杀吗？”
“嗯，确实是。”我很淡定地告诉了她我心中真实的想法。
“是吗？对不起啊？”
嗯？道歉？
“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我说
“大叔你不是要自杀吗？我待在这不就妨碍你了吗。不过现在雨下的那么大，我也只好待在这里了。”
这个理由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个女孩难道不害怕吗？我可是想要自杀的危险人物啊。
“你不觉得我很糟糕吗？想自杀什么的。”
“不会啊，想自杀的话一般都会有理由的吧？”
“是啊，确实是这样，我居然忘记了。”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啊，要是我女儿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会长成这样美丽又善良的女孩。
“孩子，现在是深夜吧。你为什么要出门呢？而且是一个人出门，这太危险了。”
“这是想出来散散心罢了，而且就算是深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不会有危险吗？不会有危险……这怎么可能！
现在可是战乱年代，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倒不如说这个问题不值得深究。
或许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个女孩并不属于我这个年代。
“孩子，你出门散心是为了什么呢？”我问她。
“大叔，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你先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是等价交换，不然太不公平了，对吧？”
等价的提问吗？总感觉我似乎对某个人说过类似的话。
“可以，你问吧。”我说。
“大叔，你为什么要自杀呢？”她问我。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失礼吗？”
“对不起……但我真的很好奇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想要自杀的人。”她笑着对我说。
第一次……还有这种乐观，没心没肺的笑容真是好久没见到过了。
“只是我失去了我在意的人，我的故乡也被摧毁了。怎样，是不是很老套的理由。如果我稍微坚强一点的话，就不会自杀了。”
“不是哦，大叔。这就是很痛苦的事实。如果我的父母离世的话，我一样会十分痛苦的。”
她现在在安慰我吗？我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安慰了。神奇的是，我并不对此感到反感。
“对了，孩子，你父亲是干什么的呢？”
“我父亲是警察。”
“是吗，是警察啊，那不是很厉害吗。等一下，警察？那你怎么会没见过枪？”
“枪我是见过，但是我老爸根本不会让我碰枪，真是的，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碰啊。”
很标准的逆反心理啊，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这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要明白枪是夺取生命之物，不是你这样的孩子该碰的，你父亲做的没错。”
我每次在战场上见到娃娃兵的时候，都会心口一疼，那些孩子草草结束了青春，成为了战士。更过分的是他们之中能活下来的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种“真实”毫无疑问是错误的。
……
“孩子，现在该轮到我提问了吧？”我说。
“什么，大叔你刚才不是已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了吗？”她笑着看着我。
是吗？等一下。
“你父亲的工作是什么呢？”
是这个吗？真是失策呢？
“这也算吗？”我说。
“当然了，要我回答问题的话，还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哦。”
“能不能饶了我啊……”我毫无骨气地向她低头了。
“不行，当然不行。”她说。
“算了算了，你问吧。”
“大叔，你相信奇迹吗？”
“奇迹吗？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相信这个的人了吧。”
“是吗，那我真好和你相反呢，我相信奇迹，而且觉得我正在经历奇迹，
我拥有爱我的父母，友善的同学，我没有得什么奇怪的疾病，没有遭遇什么灾难。
我觉得我现在所经历的平静的日常就是奇迹。”她说
“奇迹吗，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生活确实是奇迹呢。”
我早就失去这种生活了，也不可能再过这样的生活了。这种平静的日常是只属于和平年代的奇迹。
“对不起，我又自说自话了，我说的话让您很痛苦吧。”
“没有，你不用介意。我早就习惯了。”
才怪，我现在的胸口仿佛压了几十斤的大石块一样痛苦。
“好了，大叔，你可以问我问题了。”
“是吗？说起来，最初的问题是什么来着？”我说。
“大叔你不会忘记了吧？那真是太好了。”
“什么？你这个小姑娘未免也太调皮了一点吧，你该不会一开始就在打这种算盘吧？”
“嘿嘿，就是这样的。”
“真过分，不过大叔我啊又想起来了。”
“欸？”
“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在深夜出来散步？”我问她。
“只是一下子睡不着了而已，有心事。”
“我想知道的就是你有什么心事，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我说。
“是吗？我并不对你抱有什么信心欸，不过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在想我以后该去那所学校。是就近读呢？还是前往大城市呢？”她说。
“嗯……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是留在父母身边还是出去深造吗？对了，你有问过你的父母吗？”
“还没有。”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毕竟我不知到你具体的情况，乱提建议的话只会误人子弟。”
“果然吗？”她说。
“这个问题最好由你亲自去问自己的父母。这个世界最了解你的除了你以外应该就是他们了。”
“可是，我觉得他们肯定会让我去大城市的，他们根本不在意我离开了他们之后他们会有多孤单。他们只希望我能过上好日子。”
“嗯，你有一对很棒的父母呢。”
“我知道。正因此，我不希望他们一味地为我牺牲。”
“你也是一个好孩子呢，一般的孩子根本不会这样想。你是想多陪伴在父母身边吗？”
“嗯，而且如果我去了大城市我估计就会在大城市扎根，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我的父母已经习惯了乡镇的平静生活，也不可能再搬到城市来住。这样的话，我一年也见不到父母几面了。我真的……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你是这样的想的吗？那我告诉你，身为父母最感动幸福的时候就是自己的子女感到幸福的时候。即使子女不在身边，只要知道他们过得很好，父母就会满足了。”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她惊讶地看着我。
“当然，因为我也是父亲。所以不要太为自己的父母担心了，哪有孩子去担心父母的。你应该追随自己心中的答案，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吧，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她点了点头。
是吗？她明白了吗？
不过，我说的其实也只是一句谎言，孩子要离开自己了，父母怎么可能会不难受呢？但大多数的父母都会把这层难受藏好，并让孩子没有负担地前往远方，因为几乎没有父母想成为孩子的绊脚石。
……
在少女沉默的时候，我看向车站外，雨还在下，估计一小时内是停不了了。我还得在这待一个小时才能到家吗？
我这时似乎没发现，我已经不想自杀了。
突然，我又感到了一股困意，我的身体早就到达极限了。我早该休息了。
少女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
“大叔你如果犯困的话就靠着我的肩睡一觉吧。”她笑着对我说。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大男人靠着一个小姑娘睡觉，这真是……
“不用逞强了，你看你现在连话都说不连贯了。赶紧休息了，放心吧，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我明白，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这句话却仿佛有魔力一般使我感到安心。
我低下头，闭上双眼，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