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马车上也没有装什么东西,马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马,起码不可能是能上战场的马。
也就是说我没有被军队俘虏,这就行了。至于现在我被谁捡走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普通的衣服,从这一点来看他应该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
不过,在这种糟糕的时代居然还能保持这份善良,真是不得了啊。
我从木椅上坐起来,走向前面的男人。
“你先别起来,再多休息一会,你一个走了太久了,身体早就垮掉了。”
我看到了那个人的正脸,他的脸十分干净,这无比反常。战乱时期的人不应该拥有这样干净的脸。
“谢谢您了,不用了,我已经休息够了。”我婉拒了他。
“不,完全不够,你起码还要再睡十几个小时才行。”
“真的不用了,我还在赶时间。我有要事要做。”
“是吗?那我再带你一程吧,在前面的小镇把你放下吧,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你可以再休息一会。”
小镇,这就麻烦了,如果我被认出来的话……
“不能麻烦你了,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你的话好像前后矛盾啊。”他看着我,眼神无比冰冷。
不对劲,这个男人恐怕很不简单,我慢慢将手伸进背包。
“不说话了吗,算了,我懒得追问了。直接猜吧。”
“你应该是逃兵吧。”
什么?我条件反射般地握紧了枪柄。
“不必了,你紧张过头了,先把枪放下吧。”
他连这都算到了吗,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在微笑,这是毫不掩饰的,真诚的微笑。
但我全身却因为他的微笑而紧绷。
“都准备拿枪了,看来是被我说对了。
你看起来很明显不是因为害怕才逃跑的,你一看就已经参战多年。你的眼神很明显早已看淡生死。
那么你是为什么而逃跑呢?让我再猜一下吧。
你是想要回自己的家乡,想看一眼自己的亲人对吧?”
这个家伙,完全不正常。
我立马抽出来枪,对准他。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向我。
“真是的,完全不用这么紧张吧?”
怎么可能不紧张啊,这家伙根本不正常。乱世中果然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算了,不开玩笑了,让我这匹马再走一会吧,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觉得自己能走到自己的故乡吗?
对了,你说一下自己的故乡到底在哪吧,说不定我认路哦。”
“南山。”
听到这个词后,他平静的眼神中出现了波动。
“是这样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地方。要不这样吧,我在城门口会放下你。”
我慢慢放下了枪,我明白了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我完全无法理解他是什么人。
而且,这个家伙的话似乎也前后矛盾了,如果他不知道南山的话,他为什么会知道走到城门口是在帮我呢?他就不担心他在往反方向走呢?
不过,我现在只能听他摆布了。我确信正面对决的话,现在的我不可能取胜。
我,会死。我有这个预感。他比我强大,在各个方面都比我强大。
……
他就是所谓的隐士吧,拥有实力却与世隔绝。
说实话,我很羡慕他,在这种世界都能自由地生存。
不过,这份无拘无束的超然又是由什么换来的呢?我有了一个猜想,说实话我不想这个猜想成真。
二十几分钟后。马车停了下来。停在了城门口。
“到了,你可以下车了。”
“在下车之前,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一路都是你在问我,未免有些不公平吧?”
“公平?在这个世界谈公平?别开这种低劣的玩笑了。你想问的话就问吧,只是我不一定会回答你。”
“也就是可以问对吧……你有爱人吗?”
“曾经有过。”
“是吗……那你的亲人呢?”
“我的父母在5年前离世了,4年前我的姐夫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离世了,我的姐姐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自杀了。”
他平静地诉说着,仿佛经历这些悲剧的人并不是他。
但我明白他只是在伪装罢了。他的眼睛不会说谎,他那双无神的、空洞的眼睛不会说谎。
“那,你的孩子呢?”我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明明我已经猜出答案了。
“很可惜,我没能保护好她。”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早就过去了。我已经习惯痛苦了。”
你在说谎,你这个大骗子。
我看到了,你的心明明还在滴血。
这就是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吗?
看来我完全猜对了。
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失去一切,不再在意外界的一切。
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等在我前方的到底是什么了。
不对,我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我没有他那么坚强,倘若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像他的姐姐一样自杀的吧?
“再见了,马车夫。”
“再见了,返乡者。”
我们分离了,我重返荒野。
我回过头,看见他和其他普通人一样付了入城费,走进了城门。
我错了,他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比较坚强的普通人。
像他这样的悲剧有很多很多。这就是乱世,这就是战争。
我们无权选择自己的人生,只能祈祷,祈祷自己能够幸存,祈祷自己的家人能够幸存。
我们都明白这几乎没有作用,但除了祈祷,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
我以后应该见不到他了吧。
……
我走在荒野中,不断向着未知的神明祈祷。
天空中布满了乌云,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