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仍然在黑暗中前行。
不知何时,寒冷逐渐攀上他的肩头,令他时不时打个寒颤。
无止境的奔跑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让他在对抗寒冷时颇为无力。直到后来连跑都跑不动了。舰长喘口气,换作步行,继续向前探索。
四周的黑暗被寒冷压迫着,像两堵漆黑无比的墙壁朝他挤压过来,沉重的感觉让舰长觉得连喘口气都困难。可能下一刻自己就会在这黑暗和寒冷的压迫中死去。
舰长停下脚步,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身上的衣服,向从中取得温暖。但这衣服本就单薄,不久之前的逃亡途中还被火焰烧掉了不少,现在它只能通过套在舰长身上才能让人认出这是件衣服了。
舰长举起手,让幻海石的幽蓝光芒照在自己的脸上。蓝光并没有带来任何的热量,反而让舰长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啊差点忘了,这可是冰之律者啊。”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手中的幻海石上就闪过一道寒光,好像是在责怪他为何现在才想起来。
不仅如此,律者核心表面的温度也开始骤降,尘封的力量似乎开始觉醒。
舰长只觉得手中握着的幻海石越来越凉,越来越冰,好像握着一块万年玄冰。
手早已发僵,幻海石仍在掠夺最后的温暖。
舰长苦笑一声,却又无可奈何,幻海石是孤身在此的他最后的依仗,如果丢下了幻海石,他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了。不过眼下,倒是幻海石先丢下他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抬起了自己坚毅的头,反手用力握着幻海石一不顾其中刺骨的寒冷。
他艰难的继续迈出步伐,这个举动是如此的吃力,令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攥紧幻海石的手甚至没发觉那锐利的棱角已经扎入了掌心中。
也许是受到了气温的影响,没有血液从伤口流出。反倒是舰长正在向前的身体正在不断倒下。
舰长很困惑,自己明明在卖力地向前走,可为何自己的视野却不停的向下转去。
若是附近有个旁观者在,就会惊异的发现,两道诡异的光线出现在舰长的身上,这些奇怪的光线呈现出一个个变化的方块,像马赛克一样掩盖了原本应存在的事物。
换一种更恰当的说法的话,这应该是【替换】了。
舰长并没有意识到身体动作的奇怪是这些马赛克引起的。
手中的那块幻海石最先出现了这种症状,连带着握着的手一起,变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动态马赛克,而后,舰长的脚底也同样升起了类似的存在。
与之不同的是,那里的马赛克似乎具备着极强的感染性或者是侵略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舰长的腿不断向上蔓延。
很快,这种蔓延就达到了舰长的腰部,这也是为什么他尝试向前走去而下半身却没有任何动弹的原因。
即便如此,舰长仍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感知感觉不到那些部位的存在,但他却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神经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的现象。
也正因此,他的上身仍然向前走去,直到整个人重心彻底偏移过度,舰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而摔倒的真实原因,其实是下半身上的那些被马赛克化的部位消失在了空气中。
很快,在舰长脱离摔倒后的眩晕感后,他的腰部也消失了一小半。
而这时,另一处一直安逸的马赛克化的区域突然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舰长握着幻海石的那只手被马赛克化后并没有什么蔓延的迹象,但是在他摔倒在地,被马赛克化的手碰触地面的一瞬间,那里的马赛克方块突然剧烈的变化起来,同时,更多的马赛克方块被分裂出来,迫不及待的钻入地面中,消失不见。
紧跟着的,以方块消失的地方为中心,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几道蜿蜒的裂缝。裂缝向蛇一样弯 曲扭动,直直连接上墙壁。
「咔嚓」裂缝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看来里面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然后,在这几道微小的缝隙里,奇异的七彩光线从中露出,将被黑暗笼罩的通道逐渐照亮。
舰长这时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他倒在地上的半截身子用力抬起头,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场景是混乱的,但一片混乱之处却有一处地方清晰无比,就好像坚守在心理最后防线的那点清明。
他眨了眨眼,才发觉那唯一能看的清的地方就是视野的正中央,在那里,通道深不可见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蓝光。舰长在那蓝光中读到了动荡而又柔软的情感,好像那蓝光是活的一样。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用两只手扒着地面,想将自己的身子拖过去,去触碰那道光。
身子刚刚前进,蓝光的景象就发生了变化。
舰长看到蓝光像团火焰一样轻轻抖动,当再次静止的时候,蓝光中多了一个人影。
一个低垂着头, 纤弱的四肢被厚重的锁链捆绑住的女孩。
女孩微微抬起头,在感受到舰长的目光后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 笑的十分勉强。
舰长看不到她的眼睛,女孩垂下的长发正好遮住了她的双眸,只让舰长能看到那张小嘴。
然后,女孩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舰长看到女孩张开了嘴,但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因为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女孩还在继续说着,身体有些激动地抖动表明这些话十分重要,但舰长却没有办法搞清楚她说了什么了。
那些相住她四肢的锁链骤然收紧,女孩露出了疼苦的神色,锁链拉扯着她向着远处退去,舰长眼中的她随着距离的增大越来越小。
“别走!”舰长急忙喊道,试图追上被拉走的女孩。
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整块地面突然完全崩裂开来,散成许多块个头大的碎片坠落下去。
与此同时,那不断往上身蔓延的马赛克终于吞下了舰长的全身,它逐渐缩小,变成-块极小的方块, 在一阵闪烁中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在方块消失前的那一刻,整处通道轰然破碎开来,形成一块块晶莹的碎片,相互打转着,又很快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原本和通道相连的一些地方,随着通道的破碎与现实,在了剧烈的震动中也隐隐出现了裂痕,且裂痕隐隐有扩散的趋势。
若是放由裂缝继续扩散的话,那些地方也会像通道一样彻底破碎掉。
正是危机之刻,古堡的深处,一道和幻海石相同的蓝光照射过来。
当光芒照在那些裂缝上的时候,时间好像发生了倒流,延伸的裂缝沿着反方向逐步闭合,收损的墙壁和通道不断修复着,最终恢复如初。
当蓝光消失的时候,原本动荡的区块也停止了震动。
古堡,除了一条通道彻底消失之外,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就好像苏醒过来的舰长一样,并不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躺在床上,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天花板。
“这灯,好像在我的舱室里有一盏……”
这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熟悉又陌生的,当他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四下,这里在他的眼中充满了不真实。
独眼机器的攻击、古堡的幽森、爆炸引起的火焰,还有包裹全身的寒冷,这一切好像还在他的身边发生着,与他现在接触的事物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感。
舰长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就算用手用力压着头也缓解不了那种痛感。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角落落,最后在桌子上的一幅照片上停下。
舰长瞳孔骤缩,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匆匆忙忙地从床上跳下来,有些发颤的手指轻轻捏住了相框的角落。
照片的内容,是熟悉的合影。
「咣当」相框掉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