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以前还蛮喜欢吃烧烤的。
其实也不止是烧烤，就是路边的炸串啊，臭豆腐什么的，他都挺喜欢的。
因为身边总有一个胃口明明小小的，清冷孤高，却又意外贪吃的少女拉着自己游走在街角巷间，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吃。
苏盐是苏离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记忆中的苏盐，不像沐悠然那么单纯，永远都是温软的样子，在外人面前总是独来独往，或者说是有些孤傲的，但在自己面前又会想着怎么捉弄他，然后在自己脸红的时候笑开了……又没了那份冷漠。
曾经是这样，现在……至少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只是她刚来自己身边表现的随和，虚假而不真实，自己离开她的这一年里，苏盐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改变了多少呢？
苏离面前是一条熟悉的街道，算是他居住的这座城市中有名的小吃街，有很多网红美食，人不是很多，现在还好点，至少两个人牵着手不会走散，但等到了节假日就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大街上有蛮多人，大多都是陪女朋友压马路的情侣，手牵着手笑得欢快。
只是有些女孩子在瞥见苏离身后的苏盐，顿了顿，注意到她有些惊艳的脸蛋和胸前鼓起后，笑容就收起了，拉着男朋友的手很快就走开了。
其实这样蛮伤人的……但是作为人啊，嫉妒啊什么都是必然的，很幼稚又很真实，以前的苏盐就是被这样有意无意的冷漠磨去了温柔，于是就干脆封闭内心，不对任何人动情，除了自己。
苏离拉着她，顺着记忆很快地走，来到一个烧烤摊面前。
烧烤摊是一个操着一口蹩脚普通话的内地人开的，苏离不知道他来到那里，但老板人很善良，从苏离小的时候他就拉着推车，每天晚上准时地摆好塑料椅子，看着食客往来，月上柳梢。
苏离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然后点了几串鸡翅和烤肉韭菜，又点了一大堆苏盐爱吃的，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少女不在，他刚要回头找，就看见苏盐提着两瓶啤酒过来。
绿瓶雪花……嗯，很接地气。
苏离看着苏盐坐下，然后拿起开瓶器，开瓶，瓶盖飞出，她却只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像猫儿一样舔着喝，然后又把剩下的推到自己面前。
“未成年不能喝酒啊姐姐。”
苏离的嘴角抽了抽，开瓶倒是蛮帅气的，知道自己酒量小，就只倒了一小杯。剩下的都给他……吃一口就不要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嘛……冰的只有啤酒了，要喝别的？”
“还是算了，不是冰的没有灵魂。”
苏离接过啤酒，对瓶喝。
苏离是会喝的，蛮久之前，初二的时候，那个时候父母刚刚离开，苏离暴躁且抑郁，就糊里糊涂地学会了一点喝酒，其实没有喝多少的，但是苏盐看到倒在厨房，抱着酒瓶泪流满面的他，第一次那么生气，上前扯过酒瓶，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很响很痛。
然后她抬手，将酒瓶中剩余的酒喝完，眸子迷离起来，接着一吻，亲在他的被打的那一侧脸颊。
一个巴掌换一个吻。
至于后来，
初三那年，苏家的人找到了苏盐，要她回去，她不愿意，哭得那么委屈要留下，但苏离还是推开了她，在那之后苏离就彻底学会了喝酒。
酒瓶放下的时候只剩半瓶了，苏离对自己的酒量还蛮有自信的。
一边的苏盐虽然只是舔着喝啦，但脸隐约还是红红的，这样难怪，一个鸡尾酒都能喝醉的人酒量能有多大。
现在刚刚放学，人多起来还有一小段时间，所以老板烤的比平常快些，容易熟的菜先上，接下来就是肉的鸡翅啊，烤羊肉什么的。
苏离吃得满嘴流油。
有富婆请客嘛，怕什么？自苏盐走后苏离一个人穷得要死，都没怎么吃肉，也只有沐悠然温柔地察觉到了，于是每天都多少会在自己的饭盒里多放一些肉菜，等着苏离抱着个饭盒来蹭饭。
直接拿沐悠然的筷子吃他也会，但小丫头脸皮薄，也不能说天天去。
因为察觉到她的温柔了，所以就想着弥补啊，于是就有苏离帮她背书包。
一开始是这样的，类似交易的往来，但是后来就习惯了有人在中午等他，晚上一起回家什么的。
苏离不要脸地点了好多，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两人就吃得好慢，等到快吃完了，天也就黑了。
今夜无星，悠然在干什么呢？
苏离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苏盐咬过铁签上的最后一朵烤香菇，将签子放下了，抽纸擦擦嘴，瞥见了苏离的小动作，
“给女朋友打电话啊？”
“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哼……”
苏盐撇撇嘴，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
酒是不能喝太多的，周围又没有冰饮，这是苏盐点的外卖。
冰冰凉凉的，柠檬的酸味很解腻。
“呐……苏离？”
“啊？”
“你为什么给我买的草莓味奶茶？”
“那不是说了吗？不小心买错了。”
“不是这个……只是，为什么你下意识就以为，女孩子都应该是甜甜的？”
“这算是什么问题？”
苏离有些饱地瘫坐在塑料椅上，挺起身看她，苏盐的表情没有变化，没有喝酒产生的迷糊，就只是很简单问他一个问题，但又好像非答不可。
于是苏离挠了挠头。
“嗯……，怎么说呢，甜甜的女孩子终归是比较讨人喜欢的吧，从性格方面来说。”
“像是……沐悠然？”
苏离愣了愣，眼眸垂下了，点了点头。
“那孩子……很甜很柔，温软到骨子里的，但她不是云彩，她像是雪糕，所以会化掉。”
苏离说了一通苏盐不懂的，于是她晃了晃脑袋，接着问，
“那么我呢？苏离，在你眼中，我是什么味道的？”
“你？”
苏离抬头看她，少女的眼眸有笃定的意思，非答不可。
“沐悠然是甜甜的，所以讨人喜欢，那么我呢？我和沐悠然不一样，所以我就不能被喜欢吗？”
原来是喝了点酒，所以又胡思乱想了。
苏离无奈地笑。
“真想知道？”
“想知道，又有些……不想知道。”
苏盐抱着柠檬水喝，眼眸闪闪亮亮的。
“怕被讨厌？”
苏离笑开来。
“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不说这段饭我就不付钱了……”
“卑鄙的资本主义。”
“快说快说。”
苏盐有些急了。
苏离抬头看月亮，明月圆润如盘，过了中秋所以有一点点缺口。
“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只是你自己没有反应过来。”
“嗯？”
“苏盐苏盐嘛，盐啊，终归是咸咸的，但不能说很咸，微微的咸味，像是奶茶上面咸味的奶盖。所以不讨厌，和悠然不一样，她如果是人人都喜欢的珍珠奶茶……那你就是咸奶盖的奶茶，不喜欢的不会喝，但是喜欢的话……就会喜欢到不可自拔。”
“那苏离呢，你喜欢吗？”
苏离愣了愣，低头看她，少女的眸子有些急切，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又该怎么说呢？
“……以后说……不会太久的，好不好？”
苏盐眨了眨眼，眸子低下了，明白是自己又心急了。
但这只是一下，没过多久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抬头问他。
“吃饱没？”
“撑了其实……”
“那买单走人？”
“好。”
于是苏盐付账。
苏离瞥了一眼她手机上的存款，至少是他这辈子不能触及的数目。
“走啦……走回去？”
“行。”
苏离和苏盐压马路。
周围车水马龙，人间烟火气寥寥。
苏盐走在前面，手扣在背后，小小地踢腿走，包裹黑丝的小腿在空中摇晃，挺可爱的其实。
“苏离？”
苏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但她没有转头。
“怎么了？”
“你说沐悠然是甜的，我是咸的，那……那你是什么味道的？”
“我？”
“嗯哼。”
“应该也是咸味的吧……”
前面苏盐的身体顿了顿，然后继续走。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个咸鱼……哈哈哈……”
苏盐回头白了他一眼，“好好回答。”
“好嘛……”
“因为啊，我到底和你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少会染上你的味道吧。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间，多少都和你有关。”
“讨厌吗？”
“不会啊，没什么好讨厌的，不如说因为有你才有的现在的我。”
“这样啊……”
初秋的晚上风很大，零碎的少女的话语，拨过路边的树叶发出哗哗声。
在苏离看不见的地方，苏盐的眸子好像流进了月光，银白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