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心思成网，却又装作无动于衷？
苏盐没在看他，苏离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趴在桌子上，一侧的耳机垂落，好像在睡觉。
但是谁呢？
是谁在偷笑呢？
为什么苏离就好像能够听见，那若有若无的，好像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呢？
当你把一个人，真真正正地放在心上后，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即使她不说，傲娇地装作睡觉，你还是能够从微微颤动的，通红稚嫩耳尖和悄悄投向这里的视线中，明白她在关注着自己。
一切都不必说，苏离已经能够想明白很多了。
苏盐的小小心思并不难猜，只是她会这样捉弄自己，到底只是想看自己被沐悠然误会呢，还是有其他的因素在里面。
比如……醋意？
苏盐会吃醋吗？
会的吧，之前她会因为自己买错奶茶而生气跑开，来游乐园找他，不都是因为自己和沐悠然在一起，而把她晾在一边吗？
苏离不懂，他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捉弄而生气起来，他的心微微颤动，好像尝到了好大一块美好柔软的东西，暖暖地在心底化开。
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对苏盐的感觉，只是隐约知道她喜欢自己，虽然她从未真正说过，但至少现在，他对苏盐这个小捉弄的感情……他并不讨厌。
或者说……食髓知味。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视线中的东西都柔软开来。
苏离眼前，沐悠然盯着他，看苏离傻傻的，先是看到她手中的，湿巾上的粉红愣了一下，而后视线就转移到她身后装睡的少女。
他愣了好久，虽然苏离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沐悠然从他的眼中看见了，名为温柔美好的东西。
那种东西……和看向自己的是不同的啊。
有个女孩在心底叹息。
沐悠然其实明白，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苏盐与苏离两人之间的关系。
很久很久以前，早在她认识苏离以前，她就已经明白啦。
那个时候啊，那个少年的生活中，还没有自己呢。
好像是初一初二，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运动会上，所有人都很开心，欢腾喧闹着，但那个时候，人间的热闹还与她无关，那个时候那片星河之下，还只有沐悠然一个人，少女孤独守望。
沐悠然悄悄地，悄悄地穿了校服，来到教学楼的楼顶，从顶楼的窗户探出脑袋，露出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看着远处人声鼎沸。
那个时候苏离报了接力跑，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但那个一直体质都不太好的少年就是报了接力跑，他是最后一棒。
那时沐悠然的眸子还很冷漠淡然，透着一点点畏惧，她在人群的缝隙中喘息。
她看着看着，本来都要走了，但是视线的角落注意到了那个少年，那个时候到底想的是什么沐悠然现在已经想不清了，只是约罢觉得有些有趣，那样一个努力着勉强自己的少年，所以她没走，继续看。
那年，初二的运动会，苏离最后一棒，他们队倒数第二棒其实已经赶超隔壁的队伍很多了，但……他们，还是输了。
苏离过弯道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血肉模糊的，所以被赶超了。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天灾人祸，意外永远都不是可以预料，可以避免的。
但当有人怀着“为什么？”“要是换一个人。”“都怪你。”之类的想法，那些当事人所做出的努力，就会被轻易地忽略，然后对那些错失的，怀有不可能实现的希冀。
所以沐悠然在远远地看着，那个时候的周围的人汇聚到苏离身边，但并非安慰疗伤，而是指责。
她听不见，视线很远，人脸也只能勉强看清楚。
只是感觉有恶意在暗自滋长。
但那个少年，那个勉强着自己的少年，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笑，好像没心没肺的模样，眼底冷冷的，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沐悠然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得见他心底的寒霜。
好冷好冷，他的笑更像是冷笑。
本来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了，人群散去，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有少年徒有心伤。
沐悠然也是那么觉得的。
但是有个少女，像是女皇，亦步亦趋，长长的马尾垂在脑后，眼眸开阖，好像有霜雪倾洒。
人群离她很近，但又好像很远，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受伤的少年。
沐悠然看着她，看着她走到苏离面前，然后少年也抬起头看她。
那个时候，沐悠然分明感觉，少年原本心中一直坚硬的，固执的，对别人冷冷的东西，忽然就破碎开了。
少女伸手，轻轻地捧起他的脸，然后一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于是少年眼中的那些生冷淡然，全部都潦草开来，最后化成暖暖的一片，富有诗意的，清新美好的东西。
沐悠然并不明白，但她想，那应该或许就是，所谓的……爱意。
她并不明白，只是这样感觉。
那种感情，就和现在她眼前的，苏离的眼瞳中透露的感情一样。
苏离喜欢苏盐，少女明白。
其实没关系的，
悠然不在意的呀，
因为对于她……对于悠然来说，只要苏离在自己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即使你最后选的……不是悠然，也没关系呀。
苏离已经对悠然很好了。
那些从你这里得到的，温暖柔软的心意，到最后，悠然都会……都会还给你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眼中的，看她的神采，为什么和看我的时候的……不一样？
悠然一直都说了啊，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即使是悠然，也会贪婪地想要，你对我也有那样温软的眼神。
少女的心底有某处好疼，有根刺很尖，扎得她好疼，但她不能说。
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展示出来。
不能让苏离担心。
这样最后选择的时候，就不会有心有顾忌，能够完完全全，都遵循他自己的心意。
她可以是他的归属，但不能是他的不能放手的……牵绊。
不可以……不能让他发现的呀……
所以沐悠然虽然瞥见了少年眼底的温软，但什么都没说，她伸手，推了推苏离的手。
少女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上有些无奈。
“好啦好啦，下次就注意点，苏离回去吧，饭盒什么的，悠然来就可以啦。”
“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呢。”
“真的吗？”
苏离转回头看沐悠然，说着，他的眼中的，看向苏盐的那种感情被他有意隐藏了。
少女的心里的某处，又疼了一下。
但脸上还是温温和和的。
“真的啦……悠然不会骗苏离的。”
苏离伸手掐了掐沐悠然的脸，但这一次她眼中没有羞涩了，他觉得里面好像藏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
是……想多了吧……
苏离眼神闪了闪，将她脸上的发撩到耳后。
“那我，我回去了，悠然乖。”
“当然……会的。”
苏离揉揉她的小脑袋，然后起身，就好像要走了，只是在起身的一瞬间，在少女还没注意到时候，他将刚刚因为热而脱下的，身上穿的外套套在了两人头上。
于是黑暗静默，无人说话，但是谁的鼻息温热？轻轻喷吐，淡淡的白栀花的味道绽放。
然后薄唇柔软湿热，只是轻轻一点，就让少女心跳错乱开来，又无关是否深情。
于是又有人心乱，情丝散乱。
……
花的味道，我记住了，闻见了呀。
即使悠然不说，苏离也明白你已经准备好了。
所以亲一口。
亲一口，就不气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