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最后还是没有发现沐悠然心中的郁结。
少女笑得温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那样，很乖巧很懂事。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少女晃了晃小脑袋，又撅起嘴巴说不要了，苏离才走了回去。
如果给每个人贴上标签的话，沐悠然就是很好哄，乖巧懂事又漂亮的理想女朋友。
一颗糖，一个吻，都足够使她心花怒放，心中的那些不舒服的地方又化开了，重新变成温暖柔和的模样。
她太简单。
简单得像张白纸，染上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苏离明白，或者说早就明白，当初少女固执地，要拉他到温暖地方的时候，苏离就明白。
原来那个容易害羞的，一点点触碰就会脸红，羞怯的，但当他想要退回黑暗又会突然勇敢起来拉他的女孩子，原来什么都不懂。
世界对于她是陌生的，人群是她弱点，她的感情很简单，简单到最基本的爱与恨都不明白，她只会害怕；但又很复杂，那些人与人之间，分明的感情，到她这里成了理不清的，揉成一团的线。
沐悠然只是……本能地认为，他这样不好，她的心会很痛，会痛到想哭，所以即使害怕，即使畏生，也要一个人跑出来，在被大雨淹死的城市里寻找把自己藏在角落的他。
她现在的感情多半很纯粹。
纯粹到只能用好与不好形容自己心中的感情。
太纯粹的话就会受伤。因为人心永远都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而且理不清自己的感情，硬钻牛角尖的话，即使别人不伤害自己，少女自己也会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沐悠然很聪明啊，苏离一直都明白。
但是感情不是一堆能够用公式计算的数字，有些不快的，谈笑释怀就好了，有些恩怨仇恨的，到最后也不过一杯酒就可以了解。
这就是人心复杂的，也是她不能很好理解的地方。
苏离花了十七年的时间学会爱和温柔，但是对于沐悠然，她的前十五年半是一片空白，即使她很聪明，也不可能理得清人与人之间复杂的感情。
所以在这个少女温软且执着地闯入他生活后，苏离的心城不再下雨，他也决定教给她美好的东西，在她的白纸上画上粉红的笔画。
比如温柔和爱，以及一些简单温暖的东西。
所以即便是现在，沐悠然都不知苏离会喝酒，甚至是抽烟，会偶尔去夜店玩一晚上。
当然那些都是他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苏离的世界一片黑暗，谁都不在。
有些事，放弃自己，作贱自己，自甘堕落，说关你什么事的……现在想想真的蛮蠢的。
但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回到现在。
苏离回到位置上，苏盐还在装睡呢，他没管，看着沐悠然回头向他眨了眨眼睛，远远地说真的没事啦，不生气了，然后转过头去看书了。
中午还有漫长的时间，但对于沐悠然，多半是能不睡就不睡的。
虽然说午睡有助于下午清醒，但是睡多了真的会困。
沐悠然又转过头去了，苏离这才有时间转头看她，但她还在睡，在装睡。
她还是傲娇。
苏离想了想，他印象中真正的，少女表现出傲娇的一面是什么时候呢？
那年初二的夏天，运动会。
班级里有报接力赛，但是差一个人，怎么招都招不到能够担任最后一棒的男生。
这个位置压力很大，而且就算最后赢了，也多半不会有人记住，只会把成功的果实推到前人积累的优势中去。
好像胜了就理所当然，输了责任就全是你的。
是吃力不讨好的位置，所以没什么人会去，苏离也不愿意，他那个时候只想安安静静地舔他家的傲娇小姐姐，其他什么都不想管。
那个时候苏盐还吊着他呢，馋又馋死，吃又吃不到，只是偶尔给他一点点甜头，好让他乐此不疲。
那个时候爸妈还没有去世，苏离也没那么成熟，或者说，在外人看来，他还是幼稚的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模样，但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懂了好多，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的必要。
那个时候的苏离还是被爱这种东西包围着的。
他其实早就看破了苏盐的伎俩，但又不想戳破，就那么幼稚地陪她玩。
那年运动会，接力棒差最后一人。
苏盐说他报了，就给他糖吃，苏离就报了。
苏盐口中的糖，肯定不是简单的糖果那么简单，苏离明白，但也应该是像糖果般香甜芬芳的，温暖美好的东西，所以他站起来，说自己要报最后一个位置。
苏离其实社交能力蛮好的，不算很强，但也谈不上社恐的程度。
用些技巧，人心其实并不难笼络，但这样来得快失得也快。
接力虽然比的是速度，但团队合作和技巧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苏离体质差，所以每天都去练长跑，长跑完了和队友磨合，然后又去长跑。
好累好累，这是留存于苏离记忆里，关于那些事的唯一印象。
但又并非不值得。
苏离现在想，那个时候支持他的，或许是他体内残存的少年气和少女的奖励。
原来他那个时候自以为的成熟，还是幼稚。
虽然最后输了，但苏盐的吻，他到底还是得到了。
那比糖更甜，所以无论是摔疼的膝盖还是周围人的冷嘲热讽，都显得无关轻重。
到底是很深刻的，到现在都无法忘怀的回忆。
苏离趴在位子上，伸出手指，戳了戳少女的臂膀，她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没反应，还在装。
是你要装的，所以我多占点便宜，就不是我的错了……，也只是想你明白不能那么毫无防备地就睡了，即使是我也一样。
苏离这样子坏坏地想着，然后伸手，脱了她的小鞋子。
到现在苏盐都还是没反应，像是执意要装到底。
于是苏离笑笑，他伸出手指，勾了少女足尖的袜，脱下，柔软稚嫩的小脚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发凉，苏盐的小脚收紧了，抱着脑袋睡的手臂也抱得紧些了，耳尖红红的，但还是没有别的反映。
苏盐不是沐悠然，后者被捉弄了，只会红着脸默默承受，苏离想，她多半会跳起来打他。
但即使做到这种程度了苏盐还是没有反应，苏离觉得有趣了，于是手指勾着她小脚的掌心，看着少女的身体颤抖着厉害了，卧蚕般的小脚趾收紧了，然后最终是收不住了，飞快地挣脱他的手收回去了，苏离抬头，苏盐红着脸看他。
“你到底想干嘛？”
“想我傲娇的苏盐姐姐什么时候不傲娇不装睡了，和我解释一下关于唇印的事。”
“我才……才没装睡呢，我是真的困了，你说什么唇印的……我听不懂。”
苏盐的眼神飘远了，没看他的眼睛。
心虚了。
于是苏离伸手，轻轻掐着她的下巴，这样做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但现在不一样，他站在道德的上方，要想打回来的话，也要有理由才是。
虽然说苏盐不怎么讲道理就是了。
少女的脸色粉红，眸子像是不情愿地生气的，但又多了几分娇羞的成分在里面，很乱很乱，她的身体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开关，软下来了。
苏离凑近了她的耳尖，而后轻轻呢喃，像是磨耳朵一样，他的声音刻意沙哑。
“你说……听不懂？那我脸上的唇印，难道还是别的女孩子咬的？”
“说不定……就是呢？”
“那你就没感觉？”
“有什么感觉？”
“不会吃醋？”
“才没什么……好吃的。”
“那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说，那些你对我说的，承诺的，都只是像以前一样玩笑，不能当真的对不对？”
“……”
苏盐顿了顿，她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你不说话，是不是就说明，我到现在，在你的心里，都不过是少年而已？你对我说的爱啊喜欢的，那些都只是我会错意了，都不过是哄我的手段，对不对？啊？你说啊。”
苏离的语气没那么轻快了，他的语气有些重，但又有些空洞和虚无，有些冷。
所以少女的眸子隐隐有些颤抖了，她偏着的脑袋转回来，但是在转过来的一瞬间，她的嘴唇触碰到了苏盐的唇。少年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
很轻的触碰，触之既分。
于是苏盐本来就粉红的耳尖现在好像要滴血了。
苏离觉得自己多少有一点霸道总裁的味道了，只是他没钱。
不过进退有度，玩是要玩的，点到为止即可，再过分下去眼前的傲娇少女恐怕真的就要跳起来打人了。
于是苏离收回手，然后飞快地……跑出教室，他跑远了。
少女在原地愣愣的，傻了好久，才明白被调戏了，本来想要捉弄他的，结果被反杀，苏盐在原地气得跺脚，想要追上去咬他，但是苏离偏偏跑远了，又无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