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一月二十六日,腊月二十五。
早上10点,理发屋……
这个理发店没有名字,一个小小的砖瓦房,构成的一个小屋子,理发师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太太,她在这里开理发店已经将近三十年了,可以说在矿上我们这一小片社区,所有人从小到大的头发,都是这位老人家给打理的。倒不是没有别的那种装修特别时尚的理发店,我不去那里的原因是,贵!
大门大开,门框两侧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透明的玻璃后面可以清晰的看到,不大的屋子里面坐了不少人,都是在等待理发的,基本上都是男士,至于女孩子的头发,基本上都在高级一点的发廊。现在的发廊虽然带了一点歧义,但是我们这里的发廊是正经的。
我拉开布帘子走了进去,那老太太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问道。
“继昌推头?”(PS:这里的方言,推头就是理发的意思。)
看着屋内中央烧起的一个小火炉,里面燃烧着煤炭,通过一根铁皮管子通到外面,在门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屋顶上的烟囱里冒出的黑烟。
我面部表情的点点头,有些木讷的表情被她看在眼里,她什么也没说,我随便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不一会坐在电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摸了摸脑袋,似乎挺满意。说了几句什么客套话,我也懒得去听,待他走了之后,之后又有几个男人快速的理完头发,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轮到我了。
当然这之间还有新的人进来,大家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基本上都认识,有的还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也互相打着招呼聊着天。而我只是一个人呆坐在小板凳坐着。
“继昌过来吧。”
我抬起头默默地嗯了一声,便缓步走过去。刚刚坐下她双手抬起抚着我的脑袋,轻声说道:“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在家还是你奶奶给做饭?”
“嗯。”
“你姑姑们经常来不来?”
“还行……”
她看出了我不太愿意聊天的样子,叹口气遂又问道:“还是继续理毛寸?”
我怔了怔,低着头片刻后有些坚定又有些迟疑的语气道:“这次光头吧。”
“剃光?这大冬天你不怕冷?”她疑问着,我摇摇头:“没事我戴帽子就行。”
“决定了?”
“嗯!”我狠狠的点了一下头,接着她便不再说话。开始仔细在我头发上工作起来。
速度很快,不一会也就一两根烟的速度,光头就已经剃好了。看着面前有些模糊的镜子中,脑袋逐渐变得光滑起来,心底一阵轻松起来,起码这样子看起来更像男孩子了吧。不用再受那种困扰,简直太好了。
逐渐我的脸上带起一抹笑意来,她用刷子在我身上来回扫着,扫去碎发渣子。我站起老摸了摸脑袋,老实说有点扎手,还能看到清晰的发青色的印记。这样程度就可以了吧,不用像张卫健那样发油发亮就行。
“还是两块吗?”我问道,她点点头。
我掏了钱,走出了这个温暖的小屋子。刚一出屋,一股寒风吹来,顿时间头顶像被人用刀子扎似的疼痛,而且冷……我抖了抖机灵快步朝着家里赶去。
回到家,温度一下子暖和起来,在这种时候我总是不得不佩服暖气真是个好东西。
不过随着年关的临近,家里串门的人也越来越多。由于我不喜欢出门,总是待在家里,那些邻居们以及其他我不认识的大人们,看到我的光头总是啧啧不已。
我奶奶也说过我的光头,我总是沉默着。心想:总算是解脱了噩梦。
睡梦中,脑海所见也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断断续续的,根本无法记得昨天做过的梦,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回忆起的只有一些依稀看不清的画面。
今天又一次起床,抬眼看看表,8点……
已经逐渐习惯了光头的我,看着床边对面的衣柜上,有一个大镜子,看着一脸随意惺忪的脸颊,以及有点毛刺刺的光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闷。
结束了吗?结束了……真的就这样结束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承认心底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但是回过头来想到,头发这个东西,几个月就长出来了,很快的……
但是自己在此时此刻究竟在后悔着什么?
轻轻的伸出手掌,天生就白皙的皮肤之下,血管可以清晰地看到,体内的鲜红在缓缓的流淌着,随后随着视线慢慢转到小臂,二头肌三头肌,三角肌……
“已经开始逐渐明显了啊……”
我喃喃自语着,学过初中生物的我,这是这具男性身体自然发育的表现,摸了摸逐渐凸起的喉结。
“啊~~啊~~啊~~~”
逐渐变换着音调,感受着与去年全然不同的嗓音,开始变得厚重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这么做而已吗?
直到声音开始慢慢变得嘶哑,不换气的我,直到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有几次看到我爸我很想和他说,可以带我去医院看医生吗?我感觉我的状态不太对。但是话到嘴边,总是欲言又止。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一般。
“呼……”
早上的暖气不是很足,现在房间内已经逐渐开始变凉了,要等在中午之后,暖气才会继续升温。此刻身上只有一个小背心的我,端坐在床上,已经感到一丝凉意。
挠了挠头。起床叠被子,然后穿衣服……
保暖内衣,毛衣,牛仔裤一件一件套在身上。打开窗帘,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射进屋子内,冬天的太阳斜斜的挂在天空,呈现与地平线15度的角。
“轰!!!!啪!!!!”
忽然一阵激烈的声音在耳边炸裂开,声音很大!声音震的整个玻璃直晃。那个声音仿佛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街道。
“啊……今天过年。”
不一会就能听到门外面孩子们打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被欢声所占据的早晨,听到这种声音的我,不是很喜欢,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吵闹,但是没办法,总不能赶走吧。
走进厨房,果然奶奶早就醒了,此刻正做着早餐,很简单的早餐。
稀饭,馒头,咸菜,以及一小碟酱牛肉。
三下五除二把一大碗稀饭喝的精光,放下碗我朝着奶奶问道。
“浆糊啥时候弄呀,一会还要贴春联。”
“你一会把锅洗了,我出去给你刘奶奶送点饺子。等我回来咱们再弄,浆糊要多弄点,刘奶奶家里只有自己,等咱们贴完,一会你要帮人家贴春联。”我奶奶吃完饭,从冰箱里取出一袋子做天刚刚包好的饺子,拿在手中,然后走到门口,开始给自己穿起衣服的同时跟我说着。
我点点头道:“行呢。”
啪嗒,门被关上了。
把剩下的吃完,我端着碗和盘子走进厨房,这个时代没有电磁炉这种东西,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煤气,有些住在平房的人,还会用水泥或者土泥自己在门外做一个土灶台,然后烧煤,用这种方式生火做饭。或者在家里弄一个简单的煤炉子,然后用铁皮做一根管子,与外面通气。
点着煤气,往锅里倒上冷水,慢慢等它温度上来,用手触摸一下,不凉,温温的,正合适。
关掉煤气,拿出洗洁精倒进去接着开始洗碗。
用洗洁精过一遍之后,倒掉锅里的水。
又倒了一瓢冷水,继续等水热。接着用清水洗一遍碗筷。
然后就完成了,最后关上煤气,检查一下安全阀,点点头没有问题。用抹布把铁锅擦一遍放在一边。
每一天的早晨几乎都是这样子的,对于已经放假的我来说,这样的生活,没什么大事发生,仅仅是生命中每天都会发生的小插曲,我发现我还挺乐于在闲暇时去做这种事情,毕竟不用思考。
哼着小曲,接着扫地,拖地。把自己屋子收拾一遍,打开窗户,一股冷风吹进来,加速风干潮湿的地面。轻轻呼出一股浊气,穿上前几天刚买的新年衣服,走出家门,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接着便开始百无聊赖的等待着我奶奶的回家。
看到许多年纪不大的孩子们,在我面前跑来跑去,似乎只有小学生的程度,这个年纪正是最疯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女孩应该是其中几个男孩子的妹妹,屁颠屁颠嘴里喊着哥哥哥哥,跟在他们身后。
男孩子们手里拿着一大把,已经被拆开线的小鞭炮,然后用打火机点着信子,直接把小鞭炮扔了出去,两三秒之后,只听得啪嗒一声高亢的脆响。
孩子们一针争先恐后的尖叫着,那几个女孩子吓到赶快捂住了耳朵,可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里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去看。
有几个胆子大的男孩子还喜欢玩一种叫做摔炮的东西,那玩意不用信子,只要拿在手中,往地上狠狠的一砸,就会爆炸发出声音来。
但是我总觉得把小鞭炮拿在手里点着再扔出去胆子更大,毕竟万一炸到手怎么办?
看着这群孩子吵吵闹闹从自己面前走过,心里说真的还有一点点的羡慕,能和自己一起玩的小伙伴,不是搬家了就是去别的地方念书了,就算有……可是再也没有那么天真的时候了。
我有些感慨起来,下意识的嘲笑着自己,明明自己还是个未成年,怎么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
或许这叫成熟?但是也太早了吧,我轻笑着,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