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魔心（5）
神雨落被宋君出刀时的气势吓了一跳，不由得后仰身体：“宋馆主，神雨落不能明白……”
“举起你的刀，咱家和你过三招，若是三刀之后仍能站立，咱家可以考虑收你。”宋君这样说着，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漫不经心地原地渡步。
神雨落拄刀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若只是三招的话，神雨落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她习刀多年，造诣已经远超同龄人了，即便是精通杀人之术的洛晴空也不能在她的正面走下三个回合。除非对手是顶尖高手，否则她也不见得会落下风。
宋君作为宋神剑道馆的馆主，一定是顶尖高手，可是很多事情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不战，要战就到底。
宋君扬了扬刀：“咱家说的话，怎么会有假？”
“那便多有得罪。”
神雨落刚要迈开步子，文浩抓住了她的裙角。她不由得回过头来看着文浩，她发现那双眸子里写尽了担忧。她又想起了小时候帮文浩打架，她拦在文浩身前时这个男孩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眼中那样的不甘，却像一只小猫一样怯生生。
“神妹你……真的要和宋姐打？我看过她一个人杀退一千人。”
“怕什么？不就是一千人吗？”神雨落一记手刀劈在文浩的额心，“我杀退一万人给你看。”
神妹你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行吗？
“神妹我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杀退了一千人！你这样不如让我来……”文浩手中猛地一扯，差点没把神雨落的裙子给整个扯下来。
“别小孩子气了，都不是小孩子了！”神雨落甩开文浩，扭过身去。她娇小的身影有些单薄，可她吐出的话语却饱含魄力：“她杀退了一千人我们又能如何？我能拒绝吗？阿浩你看着便是，不要说话，不要多做动作。”
“神妹……”
“你是我小弟，听我的！”神雨落甩下这么一句，大步走向宋君。
文浩木然地望向神雨落走开的背影，他再一次觉得……他其实从未长大过。男孩长大了就该保护好自己亲近的人，可是他仍让像多年前一样看着神妹将困难与危险都拦住，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他心里真想说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笨蛋，我真的不想让你保护啊，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啊。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咽住了。
此时剑拔弩张的剑道馆即将擦起火花，而在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上，两个身影悄悄地潜了进来。
“哈？于是宋君真的要收傲娇妹进剑道馆？”洛晴空透过天花板上细小的夹缝看着下方的三个人，她的身体进入了一种静止的状态，即使是在说话的时候也平静得仿若无影无形。
牧桑回答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起伏：“屏住气，耐心等待。”
“三刀……这世上有谁能挡住宋君三刀？我说除了首领还有谁？难道你当初进入宋神剑道馆也吃了宋君三刀？”洛晴空打量着牧桑的身体上下，“你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没少条胳膊少条腿？”
牧桑盘腿坐在黑暗中，他双手抱臂双眼紧闭：“我不知道，我当初是被宋君邀请入门下的，所以没有考核。神雨落是申请加入的，或许会有一道很很难的坎吧。”
“看来若是我想要进宋神剑道馆也会这么难啊……真不知道宋君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小笨蛋。”洛晴空抱怨着，也合上眼躺了下来，身形遁入黑暗。
洛晴空所修行的是自古代流传下来的忍道暗杀术，修此道者需学会平心静气，在忍耐中淬炼身心。她尝试过在蚁穴中入睡，尝试过长针刺透指缝而面色不变，曾经在身体的极限中挑战力量的最高峰。虽然她的心性修为算不上顶尖，但是首领看中了她在暗杀道的能力，借此机会她才能踏入追求真理的道路。
听起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洛晴空所修习的暗杀术和她表现在神雨落面前性格并不相符。可是真正了解她的人都明白，洛晴空举起刀的时候完全和原来的自己判若两人，夸张点说简直是另一个灵魂在控制身体。
牧桑听了她的话，睁开眼看着眼前曲线玲珑的女人：“宋君应该不会拒绝你，你的能力很稀有很珍贵。宋神剑道馆的武者大多都是凭借力量纵横天下，他们缺少像你这样的技巧型。”
“你难道不是技巧型的？”
“我根本不是正统的武者，我算大半个术者。”牧桑说着，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宋君正在试探文浩，烈酒焚香樱花瓣都齐了，可是却没有发生任何事……照理说宋君不会做这样的无谓之举。”
“我不明白她为何会对文浩这么执着，他流着那样危险的血……宋君难道不会担心他会堕落成魔？”
“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宋君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藏藏掖掖，这么做反而败坏她的名声。她喜欢小笨蛋就是喜欢，不存在试探不试探。”
牧桑摇摇头：“我说过我是个大半个术者，我有身为术者的直觉。宋君一定在等待着什么，她或许在等待某个契机，倘若那个契机来了……她一定会出手。”
“什么意思？”
牧桑的眼睛深邃得可怕：“不要放松警惕，盯好文浩，我闻到了某种危险术法独有的味道。”
宋君面无表情地看着神雨落，她的木刀收在袖口：“咱家出三刀，一刀直刺，一刀横斩，一刀纵切。”
神雨落的心里有些紧张，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处处透着危险，她身上宽大的巫女服无风自动。若说剑意是某种凝聚的风，那宋姐你便是这世上最大的风眼。她像是漩涡，所有的声息，杀气以及光线都被她吸了进去，只剩刀剑之意留存。
“那……咱家便来了。”宋君原地横划刀刃，刀尖与眉心一线，眼神静如止水。不仅仅是眼神，她整个人仿佛都融在了水中。剑道馆是她的剑池，他的步伐荡起涟漪，刀刃撩开水波。
神雨落听过古剑术的传闻，这是最上等的“心剑流”，无关刀与剑，宋君的刀剑根本不在手中，她用心中的剑斩击敌人。手中所到之处皆是刀剑，脚底所踏之地全然战场。
“最早的心剑流分为三个阶段，用刀用剑亦无所谓。咱家给你看的便是最简易的心剑合一，心为剑池，剑为凭依。这世上五刀与剑之分，只有心与水之别。”宋君低声说了一句，她的红白巫女服撩起，身影骤然消失！
神雨落简直要被那海潮般的气势压倒，她的眼前铺天盖地都是刀剑。压迫如虎如狼，仿佛身处海潮之上，看那大海向你咆哮，那是漆黑的，望不到边际的高墙。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宋君是天下第一大小姐，仅仅是凭着这一刀……有多少人能站稳？
下一个瞬间红白的身影闪烁在了神雨落的身前，随之而来的是力破千军的一刺。那是足以打破规则的一刺，任何攻击都在这一刺面前黯然失色。刀尖涌着气浪，剑意封锁所有角度，丝毫没有闪避的空间。
可是这一刀……比起她当时逼退千人的那刀还是差得太远。
即使是这样神雨落也觉得自己拦不住那一刀，她想要躲开，可是宋君的目光追随她而来，无形的压力将她锁死。木刀刺来，仿佛千军万马冲锋。
神雨落本能地挥起手中的刀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挡住那一刀，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红色的身影掠过神雨落的肩头，她只觉得手中一震，她挡住了那一刺！她的回击使得那一刺偏离了轨道，可是那一刺不仅仅刺破了空气，也几乎击垮了神雨落的斗志。
她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接下第二刀了，宋君有着挑战规则的实力。传闻不假，这世上……真没有能接下宋君全力一刀的人。
“战场上没有思考的时间，抬手便是相交，生死仅在一刹那。你要做的便是快，快，再快。”在神雨落的身后，巫女服的女孩子已然顿身，她的剑意全收，第二击蓄势待发。
“第二刀，纵切。”宋君淡然地说着，手中的木刀举过头顶。
神雨落回过头来，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宋君的第二刀宛如利箭破空，气势再次上升了一个层面。神雨落奋力挥刀，她必须快，可是根本来不及……
巫女服的下摆飘扬在宋君的身后，绯红色的影子宛若流光。在神雨落未来得及抬刀至足够高度之时宋君的刀刃已经逼近面门。这本是死神取命般的一刀，虽然刀身是木质，但这一刀势如破竹，别说是神雨落的头颅，就是磐石也定一分为二。
可偏偏那舞刀的女孩如此美丽，仿佛樱花落枝红月舞天，一双宝石般清亮的眼眸却是古井无波，身后飞扬着宛如舞女裙摆的绯红。分明是刀客挥刀取颅，她却像是舞姬滑步，用那样凌厉的一刀绽放出绝美的舞姿。
刀刃已经压紧眉心，宋君竟然没有停手！那一刻神雨落懵了，这女人……她是玩真的！
她只觉得眼前都是红色，有什么东西点在她的额头，脑中充斥的都是无限重复的同一件事情。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宋君的杀气，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她后悔没有直接将文浩带走，若是带走了……也罢，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阿……阿浩”她的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
